第一次对另外的人产生了惧意。此刻这张漂亮的脸在他看来比地狱恶鬼还可怕,他的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声音,要不是刚刚的折磨让他精疲力尽,这会肯定已经不顾一切地爬起来逃跑了。她微微一笑——这个笑容让对方显得更加恐惧——用轻柔的声音道:“还想尝尝那个味道吗?不妨告诉你,就算是虫族护卫队尝到这个滋味,也会忘记原本的职责呢。”
弗莱德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当然知道虫族护卫队是什么。那是距离母虫最近的亲卫虫,它们的智慧仅次于母虫,拥有近乎完美的力量属性,对母虫有着最高的忠诚度。其他虫族或许悍不畏死,但那是因为母虫的操控,理论上如果能彻底断绝双方的联系,虫族军队就不再是不惧生死的存在了。但亲卫虫不同,它们不需要母虫下达任何命令就会以生命守护对方,如果有必要的话,它们会用自身死亡来铺就母虫通往安全的道路。但现在她却说,连亲卫虫都会因此忘责……他想告诉自己这是威胁,但仿佛依旧存在于骨髓血肉中的疼痛让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她的指尖再次亮起咒纹,显然觉得已经让他休息够了。弗莱德知道自己不该屈服的,因为如果他透露了组织的机密,就算今天逃过一劫,终究也会死得很惨。但一想到不知道还要经受多少次那样痛苦的折磨,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慢悠悠地绘制着咒纹,炉火纯青地把握着催生恐惧的节奏,直到——“我说……”弗莱德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注视着一切的索尔思一步跨上来,锐利的视线钉在对方身上。弗莱德正要开口,她抢先道:“如果我们觉得你在说谎,这道咒纹还是会落在你身上哦。”
刚刚仿佛永远绘制不完的咒纹,此刻以迅雷之势变成了完成体,被她轻易把玩在指尖。如果此刻两个杀手有心情关注别的,一定会惊讶于她对力量的控制。纯粹由力量构筑的虚幻纹路竟然如同实物一般可以任意把玩,这无疑说明她对力量的把控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这会索尔思并没有心情关注其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了。其实他会如此固执地要得到答案,甚至不惜背上背叛的名号,内心对结果已然有了猜测。可真正等到弗莱德说出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浑身发冷,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可怜的年轻人一下子坐到地上,目光失去了焦距。他的眼底红到几乎滴血,让人以为他随时会哭出来,但最终他嘴角都漫出了一丝血迹,却依旧没有落下一滴泪。她对这个“敌人”难免也升起了一丝怜惜。认贼作父的痛苦,确实可以让人崩溃。她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再这么憋下去,可能还没为父母报仇,就要被这一腔愤懑弄出内伤来了。轻叹一口气,她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此时此刻,还是让他先休息一会吧。直接让人睡在地上,她看向弗莱德。讲述了一段漫长的往事后,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一些,对组织的恐惧重新占据上风,那张满是伤痕的脸上尽是绝望与恐惧。感觉到她的视线,他沙哑着嗓子道:“杀了我吧,看在我把什么都说了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
对于弗莱德——她必须承认,这其中有两个杀手容貌对比惨烈的原因——她就升不起任何同情了,听到这个请求只浅浅一笑,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加固了一下束缚的咒纹,并且再次将其嘴巴封住,然后才连拉带扯地将索尔思弄出了房间。她不慎温柔地将昏迷之人送到另一个房间,考虑了一会决定不为难自己的体力,让人继续睡在地上,不过还是好心地给他提供了一个枕头。然后她就去休息了,等仿生AI按照她的吩咐来报告索尔思已经醒了的时候,她才换了一套衣服过去看他。虽然眼睛睁开了,但年轻的杀手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依旧如昏迷时一般仰面躺着,失焦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看上去灵魂像是已经不在躯体里。哪怕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的眼珠子也依旧没移动分毫。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却始终得不到一丝回应,她有些不耐烦地开口:“知道仇人是谁以后,你看上去不打算报仇,倒是对扮演植物人很感兴趣,怎么?觉得认贼作父多年,自己应该先死谢罪吗?”
淡灰色的眸子终于微微动了动,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半晌毫无起伏地道:“难道我不该死吗?”
“我在心里一直将大人……将那个人当做义父看待。”
“我甚至觉得为他付出生命都可以。”
“可我这条命是我父母用生命换来的,没有他们当时死咬着牙关没有暴露我的存在,我当时就应该跟他们一起死了。”
“但结果呢,我差点死后都没资格去见爸爸妈妈了。”
他的语气那么平静,但其中浓烈的悲伤却让人动容。但她在某些时候的铁石心肠让杀手都为之震惊,比如此刻,她就毫不犹豫地往他心口插刀:“你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死后就有脸面对父母了吧?”
饶是索尔思此刻深受打击,也还是感觉到了熟悉心梗。他扭头瞪过来,看起来十分生气,不过也总算不再是那种要死不活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