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珍会上的侍卫自然不是吃素的,他们看见公主一动,自然也都纷纷有所动作,但是公主身后,几乎是同时,陆惟也动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带长兵器,有也会被搜走,陆惟袖中倒是藏了一把匕首,但是这种场合匕首不太实用。 他伸手朝旁边一抓,在旁人的惊呼中,直接抽走了刚才被拍下来的唐苏合思王杖! “我的王杖啊!”竞拍者惊叫起来,但此刻当然也没人理他了,大殿里顿时混乱一片,许多人都赶紧抱着随身财物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结果因为有些人带来的黄金太多不易搬动,弯腰折腾时又被别人撞到,登时发生踩踏。 而陆惟这边,王杖一扫,直接扫在扑向公主的侍卫身上,为她清除身后障碍。 事发仓促,一切发生不过眨眼工夫。 朱管事原本以为左右能拦住公主,孰料对方也早有准备,身形飘然若仙,蜻蜓点水掠过死角空隙,竟如入无人之地,眼看已到了近前,朱管事微微变色,扭头与绛袍人说话,似乎让他先走,绛袍人也起身了。 但公主岂容对方离开! 他们深入虎穴,为的就是这一刻。 公主动作极快,就连朱管事也只觉得眼前一闪,他大惊失色,不自觉伸手,似乎想要拦住对方。 然而,他只能抓住公主袍角,还抓了个空! 朱管事猜错了,公主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绛袍人! 随即,朱管事的后背被重重一击,痛楚由四肢百骸蔓延,他痛叫一声,抽剑回身迎战,长剑打在王杖上,直接就崩裂了,震得朱管事虎口发麻! 这王杖虽是乌木,却不是寻常乌木,还是铁力阴沉木中的极品,黑中带金,能抵铜铁。 我入你奶奶…… 朱管事瞪大眼,来不及破口大骂,对方一杖打在他胸口,直接把他打到后退好几步,胸口气血翻涌。 陆惟知道公主肯定会先找绛袍人,他所要做的,就是制住朱管事。 绛袍人很可能是揭开数珍会背后秘密的关键,而朱管事,则是这里镇场子的人,打人先打脸,擒贼先擒王。 两人没有商量过,这一刻却有无言默契。 绛袍人那边,他反应不慢,转身就要跑。 但他刚转身,就感觉胳膊被什么东西扯住。 他下意识往自己右手胳膊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难道是什么妖术不成? 绛袍人露出惊恐之色,他随即伸手去抓,却抓到一条细如蚕丝的线! 竟是这条线牢牢箍住他的胳膊,让他无法挣脱,连手也瞬间被丝线刮出伤口,血流如注。 这细如蚕丝,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线,竟被当成武器。 要是这线套在脖子上,他现在岂不是连皮带肉都被割断了?! 绛袍人惊恐万分,但他身手笨拙,而电光石火之间,公主飘然已至,纤手一卷,便将对方衣领连同脖颈都卷入臂弯。 丝线不知何时已经捆住对方双手,绛袍人这下是插翅难飞了。 公主直接将他拖到角落里,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因为那边陆惟和朱管事已经大打出手了。 “你是宫里的人。”
公主一句话,就成功让对方面具下的脸唰地惨白。 “你是北朝宫里人,还看着本朝公主被拍卖而无动于衷,是宫里谁让你过来监军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绛袍人声音发颤,显然是被戳中心事而心虚。
公主直接摘下他的面具。 一张面白无须却又陌生的脸果然露出害怕神色。 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十年前公主出塞时,他也不过十岁,入没入宫都不一定,肯定不会是数珍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知道剑划开皮肉,一时半会死不了,血慢慢流干的滋味吗?”公主轻轻柔柔威胁。“你不说的话,这就是你现在的下场。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对方嘴唇颤抖,却不敢发出声音。 公主:“你在怕什么?你看,朱管事已经自身难保了,你只要说实话,我可以保你周全。”
朱管事确实顾不上这个绛袍内宦了。 他正应付着来自陆惟和兰花面具男人的双面夹击。 是的,方才那个出声找茬的兰花面具,在陆惟出手之后,也紧随其后,加入战局,他毫不犹豫站在陆惟这边,直接堵住朱管事的退路。 但朱管事是地头蛇,数珍会能在如此混乱的世道称霸一方,显然早已预料到各种意外情况,他岂能如此轻易认输? 朱管事飞身后退,脚跟连踩三块地砖,没等陆惟察觉异常,头顶与四周已经传来巨响,箭雨从四面八方猝然而至。 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陆惟分明瞧见这些箭头蓝光莹莹,显然都淬了剧毒。 如此情形下,他当然不可能还不要命去追朱管事,只能先退一步,往箭雨空隙处闪掠。 偌大内殿,谁能想到这一片富丽堂皇,轻纱飞舞下,竟还隐藏如此恐怖机关? 原本缀在璧上灯上的夜明珠受其震动,纷纷掉落蹦弹,清脆悦耳。 霎时间,珠光宝气与森森杀机相互交织,布满致命绝美。 能来赴宴的人,自然是做了些准备的,起码也会雇上几个镖师护卫,以防不测。 但即便身手不错,在这样天罗地网般的箭雨之下,也很难逃脱。 血雨飞蓬,红色氤氲,尖叫声,惨叫声,瞬间充斥大殿,原本绮丽辉煌的极乐世界,竟转瞬变成修罗地狱。 赵皇后的珍珠头冠也好,能抵挡夏日炎热的玉山也罢,都跌落淹没在这片毒雨血海之中,无人注意。 陆惟和兰花面具的动作很快,他们早在朱管事脚踏砖石,就已经发现异状,心里有了防备,当头顶响动时,两人马上掠向殿内角落! 这里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殿内四个角,前有圆柱遮挡,毒箭无法触及。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眨眼工夫反应过来,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所以当陆惟闪入圆柱后面时,场内已是腥风血雨,九死一生。 他虽然看见公主似乎早就躲开了,但此时也无法确定人到底在哪里,只能举目搜寻。 朱管事已经借机逃离了。 陆惟看了兰花面具一眼,后者会意,闪身绕开地上毒箭,奔向后殿。 殿内四处都是哀嚎声,但陆惟现在也顾不上救人,他得先确认公主安然无恙。 斜对面圆柱后面,公主正借着不引人注目的地形,在逼问绛袍人。 对面身份已经明了,是个年轻内宦,而且举手投足显然接受过宫廷规矩,可能官职还不高,所以离开宫廷跑到这里来也无人察觉,但绝对是有相当重要性的,因为他手上戴着的扳指,寻常人不会有。 可惜再有地位,也逃不过被灭口的命运。 公主道:“这些毒箭,你自己看见了吧。数珍会想要杀人灭口,你若愿意说实话,我还能保你一条命。”
对方咬着牙,似在挣扎踌躇:“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公主笑了:“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就是本来要被你们拍卖的邦宁公主。”
对方面露震惊,说不出话。 公主:“你们要杀我,我自然要看看,到底是谁想对我下手。我这人,好奇得很,总是喜欢看看新奇的人和事。你若是听说过我,就该知道,在柔然这么多年,我能全身而退,必然也是有些本事的,想保你一条性命,应该还不在话下。”
绛袍人果然有些动摇。 公主也不再多说,过犹不及,但她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 眼下情形,时间不多,容不得细细盘问,这人要是再不说,数珍会可能会有后招。 殿内哀嚎遍地,绛袍人也被扔在这里,数珍会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生死。 绛袍人似乎也终于看清这一点。 他嗫喏开口:“数珍会,在宫里有人,在京中权贵也有门路,他们能定期拿到宫内库的珍品,也与南朝和吐谷浑有暗中交易。”
公主明白了:“这么说,珍珠头冠和玉山,也都是宫中流出来的?”
绛袍人被她手中丝线勒得紧了,脖子上还有一把催命剑,不由喘息,却不敢挣扎,生怕脖子不小心就断了。 “玉山是,珍珠头冠不是,那是从南朝内库里拿的。”
公主:“那我呢?寻常权贵,天大胆子也不敢贩卖公主,数珍会背后的人,恐怕不同凡响吧?”
绛袍人:“我、我不知道,这次是干爹陈内侍让我过来瞧瞧,他说数珍会也不是完全跟宫里一条心,我也是来了才知道、才知道殿下您是被他们算在最后一件拍卖品的……我真的不知道,您相信我!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他为了活命,绞尽脑汁。 “当时朱管事给我说,南朝以公主为奇货可居,想要到手之后先当珍品亵玩,再以你威胁北朝,若北朝皇帝不肯营救,就会从道义上失去人心!所以,所以数珍会背后的人,肯定是有资格与南朝权贵联系的!”
他脸上的恐慌不似作伪,剑锋无须用力,已经将脖子浅浅划出血丝,这年轻小内宦身躯无法控制微微颤抖,豆大的血珠子又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