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星和醒来时,聚焦的视线对上了一张沉睡中的脸。
窗帘拉了起来,室内光线昏暗,却依然能清晰地描摹出近在咫尺的英俊眉眼。 陆光寻一只胳膊垫在他脑后,另一只胳膊将他圈进怀里,是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沈星和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有些出神。 他很讨厌雨天,每逢下雨都会失眠,尤其是夏季的雷暴雨,必须借助药物才能陷入昏睡。 而昨夜,他竟然就这么在陆光寻的声音中睡着了。 沈星和闭了闭眼眸,再睁开时,眸底神色已然恢复清明。 他抬手将搭在身上的胳膊挪开,就在即将成功时,头顶上方传来无意识的“嗯”声,随后将他更紧地搂进怀里。 沈星和被迫贴着炽热的胸膛,感受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神色复杂。 半晌后,他再次尝试挣脱开青年的怀抱,这回倒是顺利地下床了。 沈星和走到阳台前,拉开窗帘。 窗外已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昨夜的狂风暴雨恍然如梦。 沈星和收回视线,转身进浴室洗漱。 没过多久,陆光寻也醒来了。 刚睡醒意识还没回笼,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猛地坐起上半身:“哥哥?”“醒了?”
沈星和站在穿衣镜前,正在系白衬衫的纽扣。
陆光寻抬手揉了揉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你没事了吧?”沈星和转过身,语气平静:“什么事?”
陆光寻脱口而出:“昨晚不是——” “昨晚睡得很好。”
沈星和开口打断他的话,“我会跟导演说再给你两天时间,你好好休息。”
站在面前的人一身笔挺的衬衫西裤,微长的额发往上梳,是那个熟悉的气质矜贵又疏离的沈总。 陆光寻拍了拍脑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沈总,您醒了吗?”
沈星和看了眼床上的青年:“浴袍穿好。”
陆光寻听话地低下头,单手整理浴袍。 得到许可后,林助理推门而入:“沈总。”
在看到坐在床上的人时,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陆先生,早上好。”
陆光寻露出一个笑容:“早上好。”
“沈总,我这边已经整理好了。”
林助理问道,“需要我帮您整理行李吗?”
沈星和微一点头:“我去跟导演打声招呼,你整理好行李直接下来。”
陆光寻跳下床:“哥哥,你要走了吗?”
沈星和取下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嗯。”
“下午的飞机。”
林助理在一旁解释道,“但我们需要提前去机场。”
沈星和离开后,陆光寻正要回自己房间去换衣服,突然又顿住脚步。 他走到林助理身后,试探地问道:“林助理,你昨晚给沈总拿了什么药?”
“什么药?”
林助理手上动作顿也不顿,否认道,“我没拿药。”
陆光寻:“……” 林助理将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陆先生,您看错了。”
“我两只眼睛视力5.3。”
陆光寻指了只自己的眼睛,“空军标准。”
林助理不为所动,走进浴室继续收拾。 陆光寻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可是他昨晚的状态很不对劲,你确定没什么事?”
林助理斟酌了一下:“我能告诉您的是,沈总不喜欢下雨天。”
“仅此而已?”
陆光寻皱了皱眉,“理由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
林助理礼貌地示意道,“陆先生,借过一下。”
陆光寻让开道,表情若有所思。 从昨晚的情况来看,沈星和并不像是单纯地害怕雷声或者讨厌下雨,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就在他暗自琢磨时,林助理接了一通电话。 挂断后,他拎起行李箱:“陆先生,下次见。”
陆光寻回过神来:“这就要走了?”
他衣服也来不及换了,直接穿着睡袍和拖鞋就往楼下奔去。 大厅里,申导听见动静后扭过头,眼睛都瞪大了:“小陆,你怎么穿成这样?”
陆光寻单手捂住胸膛大敞的睡袍,尴尬一笑:“导演,我这不是手伤了吗,不方便穿衣服。”
申导还想说什么,沈星和开口道:“申导,我跟小陆说两句话。”
“行!”
申导挥了挥手,“我们先去片场,小陆你好好修养吧。”
沈星和转眼看向穿着睡袍的青年:“过来。”
陆光寻几大步走过去,步子迈得太大,睡袍下摆差点裂开。 沈星和抬起手,拢了拢他的睡袍衣襟,低声嘱咐道:“好好拍戏,别再让自己受伤。”
“我知道……”陆光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语气里藏不住那点期冀,“你还会再来看——探班吗?”
沈星和掀开眼睫:“我问过了导演,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能杀青。”
毕竟饰演的是亦正亦邪的角色,陈默的戏份不算吃重,会比男主角提前杀青。 “好吧。”
陆光寻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望,强行打起精神来,“我会努力拍戏,不让你失望的。”
“嗯。”
沈星和转过身,“林助理,走了。”
陆光寻忍不住跟着往前走,但考虑到自己的衣着,只能站在门口目送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 “别看了。”
何苗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走远了。”
陆光寻回过神来,神色落寞地往回走。 “寻哥,我发现沈总真的很看重你。”
何苗苗跟在他身后,“我以前从没听说沈总探过谁的班。”
陆光寻停下脚步:“真的吗?”
“真的啊!”
何苗苗语气肯定道,“连喻梓霖都没这待遇。”
陆光寻唇角不受控地往上扬,压都不压不住。 何苗苗眸底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但是又不敢直接问,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沈总真的对你挺特别的。”
尤其昨天得知陆光寻受伤时,沈总周身散发的气势都快吓死人了。 “没有。”
陆光寻故意谦虚道,“其实沈总是来看导演的。”
何苗苗:“哦……” * 一个多月后,陆光寻正式从《致命嫌疑》剧组杀青。 剧组特意给他准备了杀青宴,但他归心似箭,抱着花束挨个和导演、主创和工作人员合完影后,就马不停蹄地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前,他给沈星和发了条微信:【哥哥,我三个半小时后落地。】 他是在主动报告行程,也是在暗示他第一时间想见到的人是谁。 沈星和收到消息时正在开会,看了眼屏幕后按熄手机,继续听汇报。 那边陆光寻等不到回复,只能先将手机调到飞行模式。 一个多小时后,会议结束,沈星和随口吩咐道:“六点半去机场接人。”
林助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好的。”
沈星和想了想:“再安排一家餐厅,安静点。”
“好的,我明白。”
林助理应下,“那我先出去了。”
沈星和往后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点进微信对话框,打字回复。 刚点击发送信息,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 沈星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微微蹙了蹙眉,按下接通。 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星星,小乐去找你了吗?”
沈星和坐直了身体:“我没见过小乐,怎么了安姨?”
“小乐离家出走了……”安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不让他报电影学院,他就离家出走了,电话不接,也没去找你,你说他一个小孩儿能去哪儿呢?”
沈星和心下一沉:“安姨您先别着急,我来找找看。”
“星星,你一定要帮安姨找到小乐,安姨就剩这么一个儿——”电话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低低的抽泣声。 沈星和沉声安抚道:“您放心,小乐一定不会出事的,我马上来找。”
挂断电话后,沈星和起身走出办公室。 林助理正在整理文件,抬头看见他,提醒道:“沈总,现在才六点。”
“不去机场了。”
沈星和面色发冷,“跟我去找人。”
林助理立即放下手上的文件:“好的沈总。”
电梯往下,沈星和打开通讯录,拨了一通电话。 几秒后,电话竟然接通了。 手机听筒里响起一道惊喜的少年音:“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谢嘉乐。”
沈星和冷声道,“你在玩离家出走?”
“是我妈让你给我打电话的?”
谢嘉乐激动起来,“他们不让我报电影学院,我偏要报,谁也不能阻止我!”
“你已经快成年了,做事情能不能用用脑子?”
沈星和抬手捏了捏鼻梁,“你人在哪儿,我现在去接你。”
谢嘉乐语气失望地问道:“哥,你也不支持我追寻梦想是吗?”
沈星和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人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谢嘉乐重新出声:“哥,你答应过哥哥会好好照顾我的。”
沈星和闭了闭眼睛,低声回道:“你先回家,我会想办法帮你说服安姨。”
“在妈妈同意之前,我不想回家。”
谢嘉乐讨价还价道,“哥,我想去你家住一段时间,行吗?”
沈星和应下:“可以。”
谢嘉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位置:“我就在你们公司附近的网吧。”
二十分钟后,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坐上了黑色宾利。 少年长着一张精致秀气的脸,眼睛又圆又大,直勾勾地盯着沈星和:“哥,好久不见。”
沈星和没看他:“为什么想报电影学院?”
“因为我喜欢,因为……”谢嘉乐捏紧书包带子,“我想完成哥哥未完成的梦想。”
“好。”
沈星和侧过眼眸,“你先去我那儿住几天。”
将人送回别墅安顿好,沈星和转身往外走。 “哥!”
谢嘉乐叫住他,“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嗯。”
沈星和淡淡应道,“我还有工作,你早点休息。”
谢嘉乐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人却已经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出门后,沈星和给安姨回了通电话。 安姨放下心来,又絮絮叨叨地问他近况。 沈星和耐心地一一回应,安慰了好半天,才挂断电话。 他闭目靠在真皮座椅上,眉目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疲倦。 “沈总。”
林助理透过后视镜观察他,“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还要去接陆先生吗?”
沈星和这才想起自己答应的事,拧了拧眉心,重新打开手机。 过去的一个半小时里,陆光寻给他拨了好几个语音电话,均未接通。 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先回家了。】 沈星和吩咐道:“回名苑。”
* 晚上九点十分,沈星和推开家门。 家里一片漆黑,只有玄关处的感应灯应声而亮。 沈星和换好拖鞋,随手打开客厅的灯,只见沙发上躺着一长条人。 他不自觉舒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垂眸凝视青年的睡颜。 片刻后,沈星和俯下身,捡起散落在一旁的毛毯,想给熟睡的人盖上。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攥住了。 陆光寻睁开双眼,向来明亮的眼睛变得漆黑幽深,看不见光。 “吵醒你了?”
沈星和放轻声音,解释道,“本来是打算去接你的,但——”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间,他被一具高大结实的身躯压进了沙发里。 沈星和本能地挣扎起来:“有话好好说。”陆光寻一声不吭,一只手握他的手腕按在头顶上方,一条腿卡进他的双腿之间,用自己的四肢牢牢困住他。 沈星和终于意识到自己养的是一只大型犬,朝自己扑过来时,他竟毫无招架之力。 陆光寻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狠狠蹭了好几下,哑着嗓子控诉道:“沈星和,你对我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