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回头,便听见慕容冲问她,“侍奉秦王之事,你是应下来了吗?”
她此时精神恍惚,便随口应道:“是,反正也没别的办法。”
慕容冲突然又问,“你到底是谁?”
她吃了一惊,勉强笑笑,看着慕容冲,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慕容冲从容道:“阿姐那个人,自幼性格好强又刚烈。原本还不知道像谁呢,如今知道是那个人的女儿,也就不奇怪了,大缎妃素来是烈火一般的性子,因此才会惹母后生气。只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和好摆布了?”
慕容清愣了一下,心想自己与从前那位清河公主,性格差异若是如此之明显,为何缎昭仪从来都不觉得疑惑,反而是让这位年幼的中山王看出了破绽。她不愿多说,想了想,道:“经历变故之后,人总是会变的,你难道不是心高气傲之人么?此时此境,难道非得一头撞死,拼个尽节算数?我母亲当日为酷刑而死,是因为苟且偷生,既牵连父亲,又辱没祖宗,是以生不如死。现如今,我们入秦宫,说是对那个人称臣,实际上,侍奉于他左右,同奴才也没什么差别了。辱没祖先是没错,但却可以让活着的族人过的好一点。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又何必如此为难呢?”
慕容冲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但却一言不发,转身回了西厢,挥手将门关上,木质的门扇撞击出巨大的声响,清清楚楚传递着他的怒意。慕容清不明所以。也不好再过去问他,只得自己慢慢走回房去。有些事,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告诉她,因此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现实,远比她想的更为复杂残酷。也没过几天,秦王那边送过来一些衣服首饰之类的,说是找来燕国那些幸存下来的织作坊的人做的,明明是燕国的绣娘,做出来的,却是秦国制式的衣服了,与燕国这北地的华丽不同,秦制的衣服颇为端庄沉稳,她倒还觉得不错。送与她的,自然是秦国修仪的礼服与饰物,虽说眼下在外,一切都从简,但也看得出那位颇为重视的心意。至于往慕容冲那边送的东西什么的,全部被毫不留情的扔了出来。慕容清好奇,去捡了来看,却见与他日常习惯所穿的白衣大多是同样款式,除了素色白衣之外,还有一些看上去成色颇为贵重的玉佩以及男子所用的发簪之类。还有未开封的短剑,以及没有箭簇的弓箭之类,看上去都是哄小孩子的物件,就算哄孩子,也是很用心的了。仔细看来,这位秦王对她弟弟的用心,倒似乎尤胜于她。毕竟东西看着贵重许多。她颇不在意,捡了几件成色相当通透的翡翠和白玉饰品回去,交给染香收着,淡然自在道:“留着,都是值钱的东西,哪天混背了,都拿去换银子来用。”
染香被她彪悍的作风惊的目瞪口呆。她大大咧咧拍拍染香的肩膀,道:“放心,跟着我,往后绝对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染香低头闷笑,将那些所谓的值钱物件什么的,一股脑儿收了起来。她看着丫头还真是不错,当然论起伶俐不及她自己之万一,但胜在听话懂事知分寸,又是一路患难知交过来的,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作为清平馆昔日的侍女,大概染香也能看出她与从前截然不同吧,就算心有疑惑也不愿说出来,大概便是做下人的本份了。但是与不是,其实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关心了。那位秦王喜欢的,不过就是这副容貌,燕国人交出去的,也就是慕容清这架身躯,以换来平安富贵,至于这副躯壳之中所寄居的人有什么想法,他们大概是从来都未曾考虑过的。这么想一想,还真是悲凉啊。悲凉又怎么了,再悲凉,日子还不是得过下去。她百无聊赖的折了数枝垂柳拿手上摧残着,静静坐在窗前看看风景磨磨时光,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