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让陆离渊感到惊心恐惧。清风镇里的人都躺在地上,每个人都七窍流血,双目睁大,面呈惊惧痛苦之色,显然他们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经历心灵的种种痛楚后才死亡。在相隔不远处的死人中,陆离渊看到了平日里经常欺负他的几个人,不久前,他还对这些人恨之入骨,可看到这些人面目上淌出的鲜血,以及死后的狰狞之态,陆离渊的心也就不那么恨了。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亦落;往生苦,清风逝,诸般善恶终归土;这生前诸般善恶,在身死之后,不过黄土一培,也许此刻我们才恍悟,生前何必去执着、去计较许多呢?罢了,罢了!一切皆放下吧。陆离渊突然想到了刘子儒与于少峰的安危,心里十分担忧,努力撑起身子,想要去寻找他们。古秋若从街的拐角轻步走出,道:“喂,你醒了,听见你突然大喊,以为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陆离渊慌忙询问道:“你见到少峰与子儒了吗?就是那两名与我在一起的少年。你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陆离渊心中惊奇,面对如此凶煞之状,为何这个女孩竟这般镇定。古秋若双手侍于身后,身子轻摇,说道:“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该怎么回答你呢?这些人都是我爹爹杀的,不过你放心,你的两位朋友还活着。”
陆离渊面色惊恐,他如何能想到这女孩的父亲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邪之辈。陆离渊问道:“你爹爹?你爹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杀害这么多人”古秋若面色显是有些不解,道:“奇怪了,爹爹说你臂膀伤痕很多,显是经常遭村里人欺侮。爹爹杀死他们,你心里应该痛快才对,怎的你却这般神色?”
经古秋若这么一提,往日被欺侮的场景绘于陆离渊心头。陆离渊心想古秋若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些人一直不关心他,自己又何必在意这些人的生死呢?陆离渊续问道:“少峰与子儒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古秋若说道:“你跟我来吧。”
古秋若步伐轻盈,陆离渊跟在她身后,相距约么十尺。陆离渊双眼紧盯着古秋若的举动,冷汗不断,他心道:古秋若的父亲尚且如此凶狠残忍,她又能有多大差别呢。转过两个街角,虽然耗时不多,可对陆离渊来说却很漫长。行至清风镇大路,陆离渊见到古秋若的父亲正与六名男子对峙,那六名男子一人青衣,五人白衣,每人均手持一柄仙剑,面色凝重。而于少峰与刘子儒则在那六名男子身后不远。看到两个伙伴还活着,陆离渊终于安下心来。青衣男子看到陆离渊后,说道:“还请古门主高抬贵手,也将那少年交与我们,莫要伤他性命。”
陆离渊才知道古秋若的父亲是某一门的门主,不过他自小也没听镇里人提到过有这么个姓古的门主啊。古门主道:“我能放过那两个孩儿的性命,便已给了修隐门很大的面子。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一白衣男子向前踏出一步,怒道:“妖邪之辈还敢猖狂,看我今日不杀了你。”
青衣男子迅速将其拉回,对白衣男子道:“刘师弟,古天行古前辈是你我的长辈,万万不可无礼。”
陆离渊此刻才知道绿衫女子的父亲名为古天行。陆离渊注视着古天行脸色的变化,他心里期盼着古天行千万不要动怒,否则又会有一场杀戮。古秋若面对那六名男子,神色仍显从容,莺莺而道:“我爹爹好心饶你等性命,你们速速离去吧,我旁边的这个少年你们是带不走的。”
陆离渊看到于少峰在与那青衣男子小声交谈,面色诚恳,并不时注视着他。陆离渊知道于少峰和刘子孺在关心着他的安危,他们两个人定是在求青衣女子将我救出。陆离渊心里却想着怎样让于少峰和刘子孺速速离去,万一古天行发起疯来,后果就不妙了。青衣男子言辞谦虚,又与古天行多次交谈,但并没有任何作用。陆离渊道:“少峰、子儒你们快快走吧,你们身负血仇,不可不报,不要因我丧生于此。”
陆离渊又跪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对古天行道:“门主大人,您已杀了这么多人了,请您放过他们吧,您要杀就杀我吧。”
古天行面色鄙夷,显是对陆离渊的行为心生厌恶,笑道:“好一个没骨气的人,殊不知男儿千斤之膝,怎可乱屈于人前。你这一生,只会求人,怪不得人人都可欺辱你。好吧,看你也难成大器,我便杀了你吧。”
陆离渊的喉咙被古天行单手扼住,他感到古天行手指的力道渐渐增加。陆离渊的喉咙一阵剧痛,呼吸渐渐困难,他闭上双目,心里默默道:“此生莫非就这么结束了?来到这个世上我还没有真正快乐过。爹爹、娘亲,我好想你们,你们在哪?我的朋友,我会一直念着你们,即使没有我,你们也要快乐活下去。”
前世作何世,今生为何生?陆离渊听到刘子儒、于少峰齐声叫道“不要”后,他便重重摔在了地上。原来青衣男子见古天行欲伤陆离渊性命,不加迟疑,便手持长剑,向古天行手臂刺了过来,剑刃生出玄清光芒,那古天行面无惧色,抛开陆离渊,后退一步便轻易避开刺来的一剑。古天行的右手生出血红光芒,如若绛云,淡而不散,将青衣男子接下来的几剑均轻松拂去,他显然是在试探修隐门派近些年来年轻一辈的道法修行。几个回合后,青衣男子不能伤那古门主分毫,他渐感吃力,自己手中的仙剑也如受牵引一般,若失去了控制般。青衣男子心知倘若不施展些上乘道法,古天行势必会小觑修隐多年来的盛名。天色渐渐入昏,微风阵阵,青衣男子长发吹动,青衣作舞,神情归于镇定,宛若画中仙人,何等逍遥。须臾,古老清色阵印在青衣男子脚下浮现,散发出淡淡清色光辉,为黯淡的小镇画上一抹星华,清色的阵纹仿佛阐释着它的古老和神韵。古天行也为这青衣男子所散发的气质所惊叹,他深深地感到修隐门中轻年一辈资质却是不可小觑。随着清色阵印神彩变得更加明亮夺目,团团清气从阵印中散发出来,似风之柔,若雾之薄,是云之淡。青衣男子若一风口般,吸引着并吞噬着这环绕在周身的团团清气。青衣男子手中的仙剑亦辉光夺目,凝集着厚而重的清色气体。古天行略显惊叹,道:“天元真如阵,如何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可凝集如此多的玄清气。”
青衣男子长剑轻挥,将周身的清雾吹散,破碎了的清雾化作幽风四散开去。乱发舞衫,拂沙惹尘。乱发舞衫,清心放逐未迷茫;拂沙惹尘,吹尽世间多少愁;站在青衣男子身后的白衣青年衣衫均被这散去的清气吹得飘动,然而古宗主和他身后的古轻若却若丝毫不受这清风影响般。清气流到两人身旁一尺外,便转了方向,古秋若秋水般的发丝仍柔柔的散在肩头。青衣男子神色凌然,道:“还是将那女孩儿和男孩儿退开些许,宗主神功,晚辈当竭尽全力,恐不能做到剑气精准。”
古天行心中赞许青衣男子的举动,他说道:“我怎会用我女儿性命乱开玩笑,自有胜你神通。修隐派中有你当真是如获至宝,想必你也是备受修隐那几个老头的关爱吧,年轻人是什么姓名?”
青衣男子道:“晚辈姓宋名仁钦。如今修隐门中人才济济,晚辈资质平庸,不过一粟。”
古天行长啸一声,道:“来吧。”
红冥气在古天行身体里急剧散发出来,绵绵重重,在古天行,古秋若与陆离渊之外形成一红色屏障。陆离渊看到阵阵血红之气在他眼前游荡,顿感若临凶煞之境,内心也是颇为惊却。伴随宋仁钦手中的仙剑迅捷的挥舞,系浮在剑刃上的清气幻作清纱,勾画出剑身流过的轨迹,若清丝回环收绕,似游龙盘于天际。一些清气被荡离剑刃,化新月之锋,若离弦之箭,向着古天行击射而去,锋刃飘过地表,生生的刮出深深地印痕,铿锵声阵阵,势凶不褪。剑锋与红色屏障相碰,如若石子落于清静的湖面,只寻得圈圈涟漪,却无法伤得屏障分毫。宋仁钦双目微瞠,神色迅速恢复如初,似乎这种结果也不出他太多意料,只是未曾想到古天行的道行如此之深。宋仁钦长剑直指苍穹,清气幻化的古老阵印再次在地面浮现。这次少了清气的生息,然而聚集在剑刃上的清气却奔腾不息,咆哮万里,不时地吞噬着天色的暗淡。随着清气的流转不息,宋仁钦手中仙剑上的清气褪却,可是剑身被一宽而长的清气幻化的剑刃包裹,恍若天芒直破云霄。宋仁钦手持仙剑,飞身而起,旋转剑刃,剑芒直指古天行,迸射而去。古天行心里叹道:“天芒剑阵,你竟有如此能耐!他又会是一个沈惜辞么?修隐啊修隐,你当真是了不得啊。”
古天行手中红冥之气凝聚,他想不到的是修隐年轻一辈中竟有人迫他使用了手,这种现实他又如何愿去承认。古天行手中聚集的幻冥气若天畔的红霞焚烧着咆哮着,生生不息;宋仁钦手中驾驭的剑芒似星辰凌日,翱翔天际。生生不息,吞尽韶华叹碧落;翱翔天际,志踏四海不悔心。时间,慢了脚步,枯木的脉络都那么清晰。两个人,本无关联,用生命诉说自己的执念。两道光慢慢地靠近,无声,无法阻止。我们生在这个世间,无法选择,它的规则,便是成败。可曾想过缘由?成,得到什么?败,失去什么?转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