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目光能杀人,温卿估计都被他切成片了。可惜温卿非但没转过身,反而寻了个凳子坐下,又从怀里拿出捂着的饼子扔在桌上,“吃吧。”
裴黎浓眉紧蹙,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扶着床沿的手掌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你是想回去看看还有没有人因你而死吧?”
温卿问道。裴黎抿唇,没说话便是默认了。“这件事我可以找人帮你回去看看,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温卿说着,看向裴黎,“你要跟我合离。”
裴黎震惊的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你我毫无感情,离开我你也能活下去,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合离,往后天高海阔,谁也不能拘着你,这不正如了你的愿吗?”
对于感情之事,温卿素来是不强求的,虽说裴黎长得完全符合她的审美,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她也没那么下作。更何况裴黎身上还有谜团,她不能带他回去。“还有半年。”
裴黎握紧了手掌,坚决道,“没到时间我不能走。”
“什么半年?”
“我答应了夫人,三年之内,必须为温家做事,如今还剩半年。”
温卿听着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傻,我娘都被流放到沽岭了,哪还顾得上你,你就算不守约定也无所谓。”
“不行!”
裴黎毫不犹豫反驳,“夫人救了我,我不能言而无信。”
“你如今已经招了杀身之祸,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我娘,即使是这样,你还要继续吗?”
温卿问。裴黎垂眸,扑簌的羽睫下一片决绝,“如果没有夫人,我早就死了,这条命本就是夫人给的。”
书上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温卿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许给她呢?不应该许给她娘吗?“你既然如此厌恶我,为何还要嫁给我?”
温卿想问为何不直接嫁给她娘,但又觉得这话说出口有些怪异,忍了忍没说。裴黎讥诮着看向温卿,“我知道你嫌弃我,你放心,剩下半年我自会履行跟夫人的约定,至于你,我只当你死了。”
“很好。”
温卿点头,再好不过了,就当是没遇见过他。谈话再次不欢而散。*当晚,温卿无处可去,只能跟邹小凑合了一宿。半夜她听到隔壁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打开,裴黎离开了。温卿思及他身上的伤,叹了口气,但也没有起身阻止。次日一早,温卿睁开眼就起身去了隔壁。床上空荡荡的,她给裴黎买的那身新衣服原封不动的放在床边,就连桌上的那张饼也都还在。“到底是谁嫌弃谁啊。”
温卿喃喃道,眼底一片讥讽。去客栈的路上,温卿将衣服和饼子都送给了路边的乞丐,乞丐感激的连连磕头,也不管合不合身就满心欢喜的套在了身上。温卿淡淡的看着,你之砒霜,他之蜜糖,瞧瞧,总有人稀罕。在城里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安顿好邹小之后,温卿换了身衣服,又洗了把冷水脸就匆匆赶去了渡口。赵清兰早就在渡口这边等着了,她虽然年长,但是对温卿却是打心底里敬重。“温大夫吃了吗?我这儿还有些包子馒头,都是我家夫郎刚蒸好的。”
赵清兰邀请温卿去了旁边的船坊上。掀开厚重的布帘,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给炉子添柴火,见到温卿点了点头,有些拘谨。“你给温大夫盛碗小粥过来,再拿两个包子。”
赵清兰吩咐道。男人温和的应了声,低眉顺眼的,做事也轻手轻脚,像是生怕惊扰了谁一样。男人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温卿不由想起了柳逸轻,他也是这样,性子温吞,看着就好欺负。“那是我侧夫王氏,他为人木讷,不太喜欢说话,让温大夫见笑了。”
赵清兰介绍说。温卿点了点头,两人寒暄了两句便说起了正事。“这会儿时间还早,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药商过来,我听说还有从周溪那边来的,周溪的蛤蚧、牛膝都是道地药材,待会儿我们去看看,指不定能买一些过来。”
赵清兰说着,接过王氏手里的热粥,放在温卿面前,“粗茶淡饭,温大夫先垫垫肚子。”
“多谢。”
温卿出来的匆忙,确实还没吃。可惜粥才喝了两口,就听得远处传来吆喝声,随即有人在船下喊道:“赵大姐,周溪的船到了,你赶紧下来看看吧。”
温卿随手拿了个包子,就跟着赵清兰下了船。“还不知道她们那些货是不是有主的,要是有人定了,咱们就甭想了。”
赵清兰提前给温卿提了个醒,免得她白高兴一场。两人是一得到消息就过来了,可即便如此,渡口还是围了不少人,这些人中一部分是想买药,另一部分则是想卖药。“老板,想看蛤蚧吗?我们这儿的也不错,您看看。”
有人拦住了温卿。“不用了。”
赵清兰帮温卿挡住了那人,与温卿低声道,“这边的人鱼龙混杂,温大夫你小心些,别被她们缠上了。”
温卿点头,看着前面拥挤的人群,眉头紧皱,这进货也太麻烦了。一共来了两艘船,都在渡口停下了。温卿与赵清兰站在路边等着,先看到一群五大三粗的女人从船上下来,随后又下来几个穿着打扮都十分精细的男子,他们容貌清丽,身形高挑,看向众人的目光冷漠而傲气,不像是下人,倒像是谁家的公子。突然出现这么一溜儿的漂亮男子,岸边的女人们都激动起来。“我的乖乖,这可比翠红楼的还要带劲啊!”
“谁家跑船带这么男人?依我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指不定就是哪个红楼小馆出来的。”
听着身后两个女人的议论,温卿亦是觉得奇怪,低声问赵清兰,“这真是周溪的船?”
赵清兰亦是一头雾水,“应该没错啊,你看船上挂的旗子,那就是周溪——”赵清兰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惊艳的看向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