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浮华才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你射中了。”
刚才舟梨刖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远处的雪地白茫茫的一片,艳红色的一抹光点格外的刺眼,刚才还在自己手中的箭,竟插在了那已经被血染红了的雪兔上!浮华的嘴巴慢慢张成了鸡蛋状。“我、我、我射的?!”
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询问舟梨刖。她之前学过射箭,却入不得精髓,动着的物体,她只有用内力混加才能勉强地射中,而如今,她只用了体力就射中了奔跑中的雪兔,这怎么不让她震惊,刚才的她,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这突如而来的惊喜,让她竟不太相信了。“难道你以为是为夫射的?”
他又调笑起来,坚强还是那么冰冷,却淡了些。“那就更不可能了!”
浮华瘪瘪嘴,“你不拜天求地让我出丑就算走运了,怎么可能帮我?”
“知道就好。”
“哼!反正肯定是我射的了!怎么样?你不是挺牛吗?我也不差!”
浮华立马蹬鼻子上脸地得意起来。“娘子就这点出息?”
舟梨刖轻笑。浮华本来信心满满的得意劲立马被那个笑给打击地垮下了脸,她知道自己和他相比,还是太差劲了。“不管怎么说,可以吃晚饭就行了。”
她焉了下来,不想理他,向远处的两只雪兔走去,今晚就烤雪兔吃吧!一脚一脚地踏着雪走着,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坑,踩雪的声音嘎吱嘎吱地脆响,后面也传来了踏雪声。就这样,浮华在前艰难地走着,舟梨刖在后边悠哉悠哉地跟着,夕阳下,两个一大一小的人构造出一副极其美好的画面,他们的后面,都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脚印,像一朵朵清丽的梅花纷纷而落。她觉得这一段路似乎很漫长,后面的舟梨刖一直和她保持着完好的距离,走着走着,脚也热了起来,皮靴外面都沾满了雪花和冰子,她放慢脚步,后面的人也放满脚步,她加快脚步,后面的人也快了起来,但是,不和她并肩,也不超过她,就一直那么在她的身后跟着。一段又是平淡而又是煎熬的路程终于到了尽头,浮华看到已经在自己眼前的雪兔,蹲下去捡起来,再走到另一头,将另一只插了两只箭的雪兔也一同捡起,后面的舟梨刖已经停止了脚步,望着她。“正好,晚上我们就在外面烤雪兔吧!你一只,我一只!嘿嘿……”她得意地举起两只已死的雪兔,向他晃了晃。“雪山夹角有个避风位,你洗完兔子,就去那里。”
舟梨刖无视她得瑟的表情,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了。“喂,喂……喂!那、那你呢!”
看他就这么走了,浮华着急地追过去。“我?”
舟梨刖扭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雪兔,“当然是去生火。”
当浮华再抬头看时,人已经走远了。刚才他说什么?是说他去生火,等着她洗完兔子一起烤吗?“哇!太好了!你等着我啊!我马上就给洗好!”
突然从那句话中反应过来,浮华兴奋地冲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活蹦乱跳。看来他还有点良心,吓得她还以为舟梨刖让她一个人洗一个人烤一个人吃呢!那样的话该多没意思啊!乐滋滋地晃着兔子往冰泉跑去,要赶快处理好兔子,晚上就可以吃美味的烤兔喽!哈哈……雪山顶头的夕阳,更加昏沉了,夜色将近。浮华的手已经被水冻得红扑扑的了,自己可是足足弄了将近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她提着两只已经解剖且洗干净的兔子往雪山夹角连跑带走。冻死了!冻死了!浮华裹紧小红熬,帽子戴的更紧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身体越来越怕冷了,娘亲曾经说过,她的身体本来就属阴,再加上龙门的血脉本就是阴气沉重,所以没到生辰,全身便会疼痛无比,但一般时候还是不会怎么怕冷,可自从那次裂谷境回来后,她就怕冷怕的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脚上的速度慢慢加快,得赶紧到避风位去,这寒风吹的她鼻涕都流个不停了。来到雪山夹角处时,不远处亮亮的红光立马让浮华来了精神,看来是舟梨刖在那里生火了!手上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可还是紧紧的握着两只雪兔的腿,飞快的奔往亮光去。果然,到达火光的源头时,舟梨刖正坐在火旁,红红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让他冰冷的脸多了那么一丝的生机,却还是让人不敢靠近。“呼!”
浮华往舟梨刖身侧一坐,将雪兔放在火旁,身体紧紧贴着舟梨刖的胳膊,两只手往火边伸着取暖,脸上红扑扑的。嘴里不停地呵气,层层的白色雾气浅浅地喷薄。“很冷?”
舟梨刖惊异地看着她冻得已经红肿的小手,像个胡罗卜。“嗯嗯,冻死我了,你往边上去一点,这儿火大,让我烤一会儿再弄兔子吧。”
浮华吸着鼻子,不停地挤着舟梨刖的位置。舟梨刖竟然很听话地坐到了一旁,看着浮华冻得发抖的模样皱起了眉,他拿起雪兔放在另一头,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手中的那小小的手透着冰凉,像雪地里的冰块,不如往日的柔软,摸着又硬又冷,烤了这么一会儿竟然还没热回来。浮华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舟梨刖,想挣脱他的手,却是无果。“你干嘛啊?我冻死了,让我烤会儿好不好?”
浮华的手已经冻得麻木了,却还是试着挣开他的囚禁。“不要动。”
他强行握紧她的手,示意她别动,然后浮华便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很强烈的热流。“你……”浮华惊异地看着他的手,手心里传来的暖流越来越多,她的眼睛开始酸涩起来,“你身体还没好,不能这样,元气还没恢复,你总是这样使用内力会伤着自己的。”
“不要动。”
他继续道,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是在做一件日常小事。浮华试着让他停下,可是舟梨刖还是独自给她输入内力。自己这只是被冻着了而已,根本不值得用那么珍贵的内力来缓和,烤烤火就好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呀?浮华不想让自己这样,可是心里却难受极了。“好了,我已经好了,烤烤火就行了,我不冷,不要输了,再输下去你会受不了的,你的身体还那么虚弱……”浮华抵抗不过他,只能请他主动放弃,不要把内力浪费在这上面。舟梨刖仍然我行我素地握着她的手,脸上冷冰冰的,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手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浮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却不想让他继续。一旁的火继续烧着,周身都已经暖和了起来,之前冻得红扑扑的小手,在他的手里,也恢复了以往的白皙透明。火光在浮华眼中渐渐淡去,她转过脸,认真地盯着舟梨刖,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汗。终于,他放下了她的手,浮华看到他的身子刚刚松手的时候微微颤巍了下,又很快的装作没有事的样子。他的元气一定伤了很多吧!他不再看她,扭过头添加火柴,然后拿过那两只雪兔,用准备好的两只铁箭插好,放在火堆上烤着,还将带来的油盐抹上,每个动作都很细心,不像男人的粗狂。“你还带了油盐?”
浮华有些震惊,没想到他准备地这么周全。他应了声,继续忙活着,浮华坐在他身侧,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看得不得了,嘴边挂下微笑。一切做好后,舟梨刖又做好,一动不动地看着火上的雪兔。浮华也不客气,紧贴着他,靠在他的胳膊上,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觉。要是和辞离哥哥每天都可以这样,那该有多快乐!火堆上的雪兔发出“嗞嗞”的声音,浮华听到后便会转身去翻转雪兔,让它更加熟脆。而舟梨刖,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手上拿着一根捡来的小棍挑拨雪兔下面的火星,火便大了一点,偶尔还会嘭出许多火星,金黄色的,紫红色的,红色的亮光混合在一起飞扬,在黑漆漆的夜里,好看极了。“你说,它们是不是很可怜?”
浮华拿着小棍,突然开口道,眼睛盯着火里。“你在说这雪兔?”
他不解道。“不是。”
浮华一口否决。“……”“我……是在说这些火星,你看,它们没有家,没有亲人,甚至不知道来自哪里,它们明明那么美丽,却只是一瞬间的生命,当最美的时候过去了,它们便也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很可怜,对不对?”
她望着火堆上跳跃的火星,失神道。天上的星辰发出微微炫耀的光亮,却照不到大地,照不到万物。舟梨刖低头看她,只觉得这时的她仿佛变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变,还是那个她,却脆弱地像一个新生婴儿。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着她的头。浮华感受到头上的抚摸,身体微微一颤,抬头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已经没了,眼睛里似乎有莹莹光亮。“舟梨刖,你一定是有家的对吗?”
她直直地与他对视,瞳孔里竟然有些不可质疑的坚定,让他瞬间失神。“不要哭。”
他心里一阵抽痛,抬手抹去她眼里涌出的液体。舟梨刖眼中闪过的疼惜让浮华心里闷得慌,她想起了辞离哥哥,她的辞离哥哥也会这么疼她,她的辞离哥哥不会这么冷漠,不会这么猜不透……“嘭--嘭--嘭--”天空中突然响起巨大的炮声。浮华和舟梨刖同时抬起头,望着黑暗的天空之中突然开出姹紫嫣红的烟花,纷纷绽放出最美的火星,如巨大的盘子,闪着耀眼的光芒。“是烟花!”
她惊喜地仰望着那纷纷绽放而又消失,再飞起再绽放的烟火,满心都是欢喜。而舟梨刖却拧起了眉。“你看你看!这烟花好美啊!怎么这么多烟花,像是好多鲜艳的花朵都开在天上一样!”
她激动不已地扯动着他的袖子。“你知道那烟花来自哪里吗?”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浮华疑惑地看那烟花下的辽远的地方,嘟着嘴不解,“那是北城的烟花啊,怎么了?”
“你在石宫住得太久,所以把北城的习俗也忘了?”
舟梨刖的声音像寒冰一样。“北城的习俗?”
她松开他的胳膊,抓了抓头发,喃喃自语,突然,脑袋里闪出一道光,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舟梨刖。“北……北城城主,他、他死了?”
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北城有一个生活习俗,就是人若是仙去,必须要夜里放烟花以给死者指路,且烟花必须是连续不断的放,一般百姓只需三通烟花便可,稍有些身份的则是十至三十通,而北城的主心骨,北城的城主若是仙去,也是得放一百零一通巨大烟花,且颜色不一,最为鲜艳。而此时天空的巨大烟花,早就超过了五十通,仍在继续放着,给单调的天空添染出绚丽的颜色,却是那么诡异。“你现在还会觉得它美么?”
他说话时声音有些空旷。浮华怔怔地抬起头,继续看着那些美丽的烟花,不再说话,脸上一片苍白。是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