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桥弯腰捡了起来,不及细看,就被云熙一把夺了过去。“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东西,只是见你不小心掉地上,想捡起来给你。”
星桥解释。云熙嗯了声,刚才还表情松散的小脸,瞬间又绷紧了。她的反应如此强烈,越发让星桥心头起疑。他不动声色坐到云熙身旁,等了一会儿,方才试探着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呀?”
缎包的秘密,现在还没人能够解开。云熙天人交战,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好久,方才下定决心。她掏出缎包,递到星桥面前,却没说话。星桥小心翼翼打开,拿起两个东西端详了一会儿,诧异道:“这是什么信物?难不成你爹娘临死之前,还给你留下什么秘密?”
“我……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话让云熙很难堪,她垂首绞着衣角,一副无助的样子。这消息太过突然,星桥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安慰毫无意义,也许帮她解开谜团,才是眼前她最需要的帮助。“这些东西,你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云熙嗯了声。仿佛侦探当众承认自己的无能,她迫切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越着急越是静不下心来,玉佩和那张纸,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都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现在,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星桥身上了。只见他举着玉佩朝着太阳看了半天,又拿起那张泛黄的纸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眉头越皱越紧,显然他也看不出端倪。就在云熙失望叹气,准备收回东西的时候,星桥突然指着那个缎布包,哎呦了一声。这是云熙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姑娘粉缎衣裳并不少,对此司空见惯,根本没有留意。星桥把缎包拿在手上,左右上下,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然后高举过头顶,冲着太阳看。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指向一个地方,疯狂地用眼神暗示云熙。云熙按着他的提醒看了会儿,发现那个缎包的一角,绣着一个娟秀小巧的“孔”字。有了这个提示,让云熙心头澎湃起来,脑子里瞬间刮起了风浪,疯狂搜寻有关姓孔的熟人。见她不说话,星桥急性子地追问:“想起来了吗,姚府上有跟姓孔的,有过来往吗?”
云熙皱眉,“倒是有一个,可是不大像。”
“你先说是谁,我们再分析到底像不像。”
星桥催促。“孔善。”
云熙说出口时,脸颊都有点红。孔善也是凉州人,名气不次于姚老爷,倒不是因为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孔家原本也是诗书之家,传到孔善他爹那一辈时,家道中落,连饭都吃不起了。孔善是家里的长子,为了养活弟弟妹妹们,便自宫一刀,进京当了太监。可是,命运不济,在宫里得罪了娘娘,差点被杖毙,万幸靖王路过,替他求情,方才免于一死。被撵出宫后,孔善没有地方去,厚着脸皮到靖王府求助。靖王宽厚,留他在府里做杂役,算是给了他一条生路。只是好景不长,靖王因为谋反案发,被贬为庶人。树倒猢狲散,孔善没了依仗,回到凉州。据说回来后还挺风光,甚至娶了一房美艳的老婆。只是,好景不长,没几年他便得病去世了。姚老爷告老还乡,从京城回到凉州。孔善也是从京城回到凉州,之前还曾有过走动。云熙越想越觉得可疑。她噌一下站起来,恨不得马上找到孔府去问个究竟。“孔善死了,这事儿只怕很难探得真相。”
星桥给云熙提醒,生怕她希望太高,万一找不到答案,会接受不了这种落差。“能不能找到答案,我都必须问清楚。”
云熙是个行动派,说着话,人已经小跑着上路了。星桥回头看了眼,麻九还没出来。他犹豫片刻,抬脚跟着云熙跑了过去。当年孔善在京中伺候权贵,攒下一大笔银子,回凉州后,便在繁华地界置办了一套大宅子,把一家人都接过来一起生活。云熙一路走一路问,不到两刻,便站到了孔府门口。她略微组织了语言,抬脚便走了过去。“敢问,这里可是孔善孔大人的家。”
她弯腰冲是门房打听。“这里是孔府,却没什么孔大善人。”
守门的一脸猥琐,漫不经心道,“我们家大爷死好几年了,你找他做什么?”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想要找知情人求证。”
云熙耐着性子解释。“早跟你说了,我们大爷死了,他的那些事儿,二爷三爷老太太,统统不知情。你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门房有些急,起身轰着云熙和星桥,把他们两个人往外赶。星桥伸开胳膊,把云熙护在自己身后。“孔大爷不在了,那我想找大夫人聊几句。”
云熙不死心,踮起脚尖冲门房喊道。“大夫人你也找不着,她早离府了,赶紧走吧。”
门房一脸严肃,似乎孔善夫妻是洪水猛兽,提起来都让他害怕。漆黑的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严,云熙拍着门上的铜环,叫了好半天,门房依然不给开门。没辙,她和星桥只能另外想办法,两个人臊眉耷眼地往回走。没想到,还没走两步,就被靠在墙根晒太阳的小叫花子给拦住。“两位哥哥行行好,给我点钱,我想买只烧鸡吃。”
小叫花子嬉笑着,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星桥皱了皱眉,拉着云熙绕过小叫花子,没想到那人狗皮膏药一样,追上来,伸着手笑看着云熙。她视金钱如粪土的脾性,轻易还没改,随手从腰上掏出一块碎银子,抛给了小叫花子。她什么都不说,跟着星桥继续走。没想到小叫花子追上来,再次把两人给拦住。“你这人没完了,再这么纠缠,小心我揍你。”
星桥火气直冲脑门,朝小叫花子挥了挥拳头。云熙一心想要息事宁人,淡声道:“我给你二两银子,是希望你有个生活本,能够靠自己手脚挣钱养活自己。并不是让你得了甜头,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我,如果是这样,请把银两还与我吧。”
她也伸出了手。小叫花子把银子贴在胸口,摇了摇头,凑上前,神神秘秘问道:“你们找孔家大夫人做什么?”
云熙眼睛亮起来,忙问:“找她问点以前的事儿,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小叫花子点头,神秘道:“我自然知道。孔家除了孔大爷两口子是好人,其他都是恶狼,吃人不吐骨头。可惜啊,孔大爷英年早逝,大夫人被他们排挤,赶了出去。”
“那她现在哪里?姓氏名谁,你可否告知于我。”
云熙真是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还有意外之喜。“大夫人姓章,现在是醉花楼的老板。孔家人因为这件事儿,怄了好久,还派人暗中给大夫人使坏,到最后被教训了一通,这才作罢。所以,他们府上,谁都不许提大爷和大夫人。”
小叫花子一脸感慨,沉浸在备受欺凌的人,翻身解放,获得新生的畅意之中。云熙却被他的话,震得站都站不住了。醉花楼,章老板……原来,章涟漪救她,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筹谋。她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个念头一旦萌发,便如雨后春笋,势如破竹。她顾不得跟星桥解释太多,拔腿便往醉花楼跑。星桥不敢耽误,抬腿跟了上来。昼伏夜出的醉花楼,此时还沉浸在一片睡梦中。云熙拍着大门,高声叫着章涟漪的名字,惹来后院一阵狗吠声。“叫魂呢,我们醉花楼午后方才开门营业,客官耐心等等,申时再来吧。”
龟奴站在门后,冷漠地打着哈欠。“我找章涟漪有要紧事儿,如果她不想见我,就说孔善让我来的。”
云熙豁出去了,不惜搬出死人替自己壮声威。门后龟奴没了动静,不大会儿,哐当一声打开了大门。云熙熟门熟路找到章涟漪的屋子,不由分说,开始砸门。“谁呀,打扰姑奶奶的好梦,不要命了。”
章涟漪娇俏妩媚的声音响起,吱扭一声,房门拉开,露出她略显憔悴,未施粉黛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