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来年可以进京赶考。许大人铁口断言,这小子来年会试、殿试,也有希望夺冠。”
那就是预定的状元郎?永寿公主双眸一亮,多了几分神采。丁颐川瞧见了,心里酸溜溜的,很是嫉妒。全凉州城的青年男子,谁不嫉妒羡慕宋书生。一朝成名,人人皆知。未及弱冠,便一举夺魁,荣登解元之位。哪怕来年科考不利,举人老爷这个名头必是摘不下来了。等着候补做官,那就是年纪轻轻的宋大人。比如许大人,不就是候补登上州牧大人的宝座嘛。丁颐川叹了口气,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诗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样风光的好事儿,怎么就不能落到他头上呢。羡慕嫉妒恨,却又不服不行。人家从小就是读书的料,白鹤书院里,夫子们谁不夸他聪慧。自己不如人也是没辙,谁让他从小看书便犯困想睡觉呢。两人各怀心事,望着宋星桥和姚云熙出了胜相院的大门,方才收回视线。永寿公主问:“你的意思是,那书生来年进京赶考,有可能会面见圣上?”
丁颐川点头,又摇头。“谁知道呢。今年秋闱一举夺魁,说不定是因为他运气好。来年会试发挥失常,名落孙山,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
赤裸裸的嫉妒,让永寿公主对他多看了几眼。“你很怕他中状元吗?”
丁颐川撇嘴,道:“我自然不怕,只是不服。那书生傲气得很,今日跟在许大人身边,拿着鼻孔看人,对谁都冷淡。我就是看不惯他,希望他遭受些坎坷,挫一挫他的锐气。”
“拿鼻孔看人?”
永寿公主不解,眨了眨眼,突然笑起来。“公主笑什么?”
“他那么高大,你们两个站到一处,你自然只能看到他的鼻孔。”
不是因为人家傲气,而是因为你太矬了而已。老底被无情揭穿,却还不能生气。丁颐川气得暗暗咬牙,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问道:“公主以前可曾出过宫?”
“不曾。”
“一次都没有吗?”
永寿公主脸上笑容凝滞起来。她虽贵为皇女,长到这么大,也只是活在四四方方的一片天下。皇宫里锦绣如堆,旁人恨不得削尖脑袋往里钻。她却只觉得单调乏味。?她钟情书里写的烟雨江南,也想看一看广漠塞北。以前从不能成行,她徒有想象的份。现在好容易出宫,虽然实为贬低,她心头也很雀跃。她这只披金戴玉的井底之蛙,终于能够睁开眼睛看世界了。事实如此,却不能认。永寿公主冷着脸,刚想把丁颐川遣退,就听他说:“公主算是来对了,西北之地,最美便是苍凉浑厚的下雪天气。冬日漫天雪舞,景色与京中很是不同。等你得了空,我调派几个得力的侍卫,带你出城赏雪景,领略一番。”
混迹花楼多年,丁颐川对于哄女孩子的手段,简直手到擒来。果然,永寿公主那双圆丢丢的大眼睛,眨了两眨,表现得十分期待。丁颐川眼看着有戏,欣喜地刚准备趁热打铁,定下时间。不料,绣屏外咳嗽两声,没有通禀便闯进来一位嬷嬷。“大胆奴才,主子没有发话,便擅闯进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丁颐川颐指气使惯了,不等看清那人是谁,便贸然耍起了主子的威风。那老嬷嬷也不怕,两手揣在袖笼里,虚虚地行了礼,沉声道:“公主今日乏了,该回房歇着了。”
“你这狗奴才,怎么跟主子说话呢?”
丁颐川气得挥了挥拳头。那老嬷嬷抬眼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道:“驸马爷稍安勿躁,老奴也是为了公主着想。不瞒你说,公主人虽在外,一言一行,都需落笔成册,传书回京城,敬献到太后手上的。”
丁颐川后知后觉,大概明白了这孟婆一样稀奇古怪的老嬷嬷,为何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合着她是太后派来监视永寿公主言行的人。难怪永寿公主那么怕她。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贸然出头,一脚踢在铁板上,给永寿公主帮了倒忙。他偏头看了看她,见她稍显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你没事吧?”
他小声询问。她茫然摇了摇头,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回到榻前坐好。“本公主乏了,你跪安吧。”
她冰冷的声音,比窗外的北风都要让人生寒。丁颐川不敢造次,行礼退出了乌池轩。楼上,永寿公主抬眼望向那老嬷嬷。“让焦嬷嬷费心了,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要千里迢迢,陪我到西凉荒漠之地来吃苦。你的这份情谊,我可如何还得清呀。”
小小年纪的姑娘,前阵子还单纯率真,不过几日,竟然学会了阴阳怪气。可是,她再阴阳怪气,哪会是见多识广的老太太的对手。焦嬷嬷依旧对插着手,脸上赔笑,神情悠哉,道:“公主客气,老奴没别的本事,得太后娘娘的器重,帮忙调教不守礼法的孩子而已。”
不守礼法的孩子?她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老妖婆来指摘。韦氏安的什么心,永寿公主现在也早看清楚了。她悔不当初,没有早些看穿韦氏的伪装,傻呵呵被人利用,当了扎向父皇身上的枪。永寿公主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可天下没有后悔药,父皇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也想过一死了之,追随父皇的脚步而去。可是,母妃落入韦氏手里。她要挟永寿,若不能亲手弑姐,就把母妃做成人彘。人生,为何总是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