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其实并不会写毛笔字,可是,不知为何提笔落下,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便呈现眼前,也许这便是瑶儿公主这具身子留给她的吧!方月提笔继续写道“我乏了,去拿云毯来,我要躺一会儿,待王爷来了,你再叫醒我。”
放下笔,方月便觉得乏的不行,缓步行至琉璃榻前,碧青拿了云毯过来,方月斜靠在琉璃榻上,碧青替方月把云毯搭至肩头,盖着云毯,一股暖意袭身,便渐渐睡了过去。“小月,你跑到哪里去了,爸院长奶奶妈找不到你,好担心啊!”
方月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蓦然睁开眼睛,看到爸院长奶奶妈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寻找着自己的身影,几乎是逢人抓住就问“你看到我们家小月了么?”
甚至有点神志不清的感觉,方月感觉才短短几天不见,爸院长奶奶妈就白了头,显出苍老之态。方月一下子心疼极了。张口喊道“爸院长奶奶妈,我在这儿啊我在这儿。”
可是爸院长奶奶妈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呼喊,继续在茫然的奔走着。方月急了,拔腿就要往爸院长奶奶妈身边跑去,可是,就在她要跑去院长奶奶身边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书瑶,你不可以丢下我,我是那么爱你,我等了你几世轮回才将你盼来我身边,你怎么能忍心离我而去?”
方月回头,一个陌生男子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死死的抓住她。“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方月喊道,“我要去找院长奶奶,你放开我!”
方月极力的想要从这个陌生男人的手中挣脱开来,可是却怎么要逃脱不了。“书瑶,我是你的阿珩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陌生男子一脸失落的表情。方月竟然因为他失落的表情心疼了一下。晃神之间,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万俟珩,你放开书瑶,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能从我身边夺走她!”
后来出现的陌生男子夺步上前抓住方月的另一只手满脸温情的对方月说:“书瑶,你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书瑶,这辈子,我只爱你。”
方月一头雾水,“你又是谁啊?”
“书瑶,我是你的蔚哥哥呀!你不记得我了么?”
男子同样露出一脸的失落,方月茫然的站着,不知所措。“我不是书瑶,我是方月,你们认错人了!”
方月大喊,此时此刻,她发现她竟然再次失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就是拓拔书瑶,东仪国的公主,你这辈子注定要顶着这个身份生活!”
“书瑶,你是我的。”
阿珩在耳边说道。“书瑶,你是我的。”
蔚哥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月,你在哪儿啊?”
院长奶奶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各种声音充斥在耳边,方月几乎要崩溃,她想叫却叫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突然,有一个清凉的声音传来,她感觉没那么嘈杂了,爸院长奶奶妈的声音不见了,阿珩的声音也不见了,蔚哥哥的声音也不见了,只有那个清凉的声音在持续传来,那个清凉的声音在轻轻的叫她:“瑶儿,醒醒!”
方月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竟是那个首先出现在梦境的陌生男子,下意识的开口叫了声“阿珩”拢着云毯坐起来,感觉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场梦,却让自己惊出来一身汗。“阿珩”但笑不语,摸摸方月额前已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瑶儿刚才做了什么噩梦,竟吓出了一身的汗,叫也叫不醒。”
方月摇头,“不是什么噩梦,只是魇住了,醒不来罢了。”
碧青端了茶水进来,本来是打算给珩王爷奉茶的,刚刚走进内室却听见方月在说话,竟激动的砸了手里的托盘,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转身就往出去跑,边跑边喊:“公主能说话了,公主能说话了。快点宣太医呀!”
方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了,抬起头,发现“阿珩”一双清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饶是方月这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新派女性,也被这专注而深情的目光盯得红了脸。“王爷这般盯着我看,莫不知我脸上有脏东西?”
“瑶儿,你刚才唤我阿珩,真好听,以后便如此唤我,可好?”
方月红了脸“王爷,自古男女授受不清,还请王爷自重。”
“瑶儿,你已是我妻,下月初九,便是你我大婚之日,你可是忘了?”
阿珩的眼睛并没有移开,继续说道。可是方月却傻了眼,她只是知道自己与珩王爷有婚约在身,却不知道婚约竟然已经迫近。方月有点接受不了,愣了半晌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而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尾音拖得特别长,还很有特色的有个拐音。接着,宫女鱼贯而入,分列两排站着,而后皇上和皇后便走了进来。阿珩却不知何时已低着头垂手站在了琉璃榻旁边。皇上皇后一进内室,他便跪于地上行礼。方月掀开云毯准备行礼,皇上却箭步上前制止的方月的动作,“大病初愈,这些礼节便省了吧!”
“谢父皇恩典。”
方月明白,即使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这具身子的父亲,可是他同样也是一朝天子,礼不可废。皇上转头对着珩王爷说:“平身吧!万俟珩,你真是朕的福星呀,你看,你以来看瑶儿,瑶儿的喉疾就痊愈了,看来,将瑶儿赐婚于你,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万俟珩立即上前行跪礼:“称不敢当,公主洪福齐天,又得皇上庇佑,喉疾才得以痊愈,万俟珩岂敢居功?”
也许是因为瑶儿共公主喉疾痊愈之故,皇上心情特别好,竟然下旨晚上设宴清泉殿。清泉殿是东仪国专门用来宴请大臣,商讨国事的地方。方月不知为何,不用旁人解释便很清楚这些地方,许是渐渐与这身子融为一体了吧!听到皇上设宴清泉殿的那一瞬间,方月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不是作为女儿被宠爱的感觉,而是一种深深浅浅的恐惧感,方月不明白,这是来自这幅身子最深处的恐惧。方月有些茫然的望着貌似很关心她的父皇,他正爽朗的笑着。再看看冷艳高贵的皇后,脸上无一丝表情,甚至在转头看那个自称很爱她的阿珩,珩王爷,他也只是低垂脑袋,一脸的漠然,好像刚才用那样深情的目光盯着她的,是另一个人。就连日日陪着自己的碧青,翠青,她都开始有些不信任,是真的表面上那样天真,毫无心机么?尤其是翠青,当太医问起,她哆哆嗦嗦的回着关于那碗银耳莲子羹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样单纯?只是因为做的少便不尝,还是另有他图?为何公主遇害这样大的事情,竟连查也不查,“公主”是醒了,这便是无事了?方月此时此刻有说不出的恐惧与无力感一同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儿来。自己在现代是没心没肺被人称之为资深腐女的女吊丝,绝对隶属豪放派。可是,自从融入这具身体后,竟变得这样安静,竟成了婉约派。所有的恐惧,无力一齐涌上心头,承受不住的方月竟然吐出一口鲜血,再一次生生晕厥过去。黑暗中,方月听到皇上焦急的声音,“瑶儿,瑶儿!太医,太医!”
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好像还听到了那个与她同姓的太医的声音,然后她就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什么也听不到了。晕厥过去的方月在梦里来到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里,她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云层之上,周身都是白茫茫的。好听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方月,方月……”方月转身,看到一个女子缟衣素服,面色苍白,挽一个简单的发髻,一点饰物也没有带,一种素净的美,让人赏心悦目。可是,细看之下,却觉得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忽的想起,这不是现在的自己么?女子浅笑道:“你不必惊讶,我便是真正的书瑶公主,也许,以后,你才是。”
“你是怎么死的?”
方月急急的问道。可是当女子淡定的从口中吐出“自杀”二字时。方月还是不由自主的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女子脸上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容:“父皇纵然疼爱于我,也无法护我周全。我与蔚哥哥青梅竹马,早已一颗心全属于他,可是,赐婚旨意下来,竟是将我赐给了万俟珩,我表面上欢天喜地,所有人都以为我本也心系万俟珩。”
可是,私底下我却与蔚哥哥商量着私奔,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我们的下半辈子。我不知道与我从未谋面的万俟珩为何执意娶我,可是我却知我死也不能嫁他。那夜,蔚哥哥敲晕了霁影殿的宫女,让我假扮成宫女,随他一齐出宫,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本都已然躲过了御林军的巡查,甚至只离宫门,只离我们的幸福一步之遥,却被皇后阻拦,她就那么站在我身后,轻言细语:“书瑶什么时候竟也学会了顽皮,要偷偷的跟着蔚王爷出宫去玩么?母后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若想出宫,本宫给你出宫的令牌就好了,何苦作此打扮偷溜出宫,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她就那么柔柔的将我和蔚哥哥的私奔计划生生打破!我被带回了霁影殿,形同软禁。而蔚哥哥却被冠上了诱拐公主的罪名,杖责五十,打入了天牢。说到这儿,书瑶顿了顿,用衣襟拭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我誓死也不会嫁给万俟珩的,于是,我便自己配了毒药,混在那晚银耳莲子羹中,就此了解了自己的生命。我命虽已逝,可是,我生前余愿未了,不入轮回之道,于是,我的灵魂便游荡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