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这么负面的情绪。但是医生把他们所有的人都留下了,接下来要讲的东西,是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一些要点。“你们都知道这个病人之前得过什么病吧?脑血栓!上一次就是因为急火攻心。”
“有没有人能够回答为什么这次还是一样的原因?难道你们对这个年纪的人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了吗?非要把她气死才可以吗?”
虽然面对的都是他能够接触到的社会最顶层的人物,但是医生在他的擅长领域,出于对病人的关切,他的话还是言辞凌厉,这一次,已经是临门一脚了,如果再出一次这样的事情,这个老太太的命就不是他能救得回来的了。冷少城紧紧攥着冷少意的手,让他不要太冲动,但是冷少意近乎目恣欲裂,医生的话,多半都是因为韩俊儒而起,如果不是他,自己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到这样的境地,他们韩家就是针对他们冷家来的丧门星!韩俊儒的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明明他对芸儿是爱得那么彻底那么恳切,哪怕是过了十几年也不曾改变过,可是正因为那件事,他就变成了一个刺猬,一个彻头彻尾没有一丝空隙的刺猬,再也没有办法去接触芸儿了,再也没有了……望着冷老太被推走的方向,泪水慢慢流下来,韩老爷子眼里的希望也一点点少下去。他做错的已经太多了,不能再多一步了。“芸儿,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但也请你一定要好好的。”
韩俊儒带着韩伟默默地离开了,背影落寞地有些吓人。医生看着他们离开的样子有些出神,他不过就是说的语气重了一点,他们直接就被骂走了?这个心理承受能力未免太差了吧!打断了医生的思路,冷少意很直接地问了问冷老太的病情以及该怎样照料她,问完之后就带着冷少城走了,他想要见母亲,已经十几年了,他为莫须有的责备已经没有见她十几年了,而现在,两度的意外让他知道,如果再不见可能就真的要来不及了。病房——又是一个超级豪华病房,但是也没有大上多少,光线照得亮亮的、花瓶里的花开得很恣意、床单被套什么的都很干净,让人觉得十分惬意。唯独床上那个沉睡不醒的人让人感到难受,冷老太瘦小的身体已经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仿佛再也架不起一整个家族的重量,这个曾经坚强独立的女人,已经在一遍遍的磨洗中受尽了委屈。冷少意站在病床前面已经很久了,今天他特意没有让白文天和他一起来,不过是怕母亲看到这个人又想起那些事罢了,可是事实却在嘲笑他,他的顾虑是多余的,母亲连醒的时候都没有。他走的时候,她好像还没有那么老,脸上的皱纹还没有那么吓人,身材还没有那么瘦弱,头发还没有白的那么彻底,那个时候的她,一夜之间成了冷家的家主,也没有多说什么,那种要强的样子,就算是今天,他也记在心里。这就是他的母亲,一个厉害的女人,一个当时人们眼中的商场女强人。可是现在呢?十几年了,她一直这么硬撑着,终于还是撑不住了。那件事情就像是她的死穴,一戳,所有强大所有力量就像气球一样一泄而空,留下的就只有她的脆弱了,化做一张看似坚强的表皮,苦苦支撑。一双粗糙的手摸上去,她的脸是带着些温热的,让人心安。一寸一寸扫过去,母亲的样子又一次被记在脑子里,只不过这次,他不会再选择逃离了,他要陪伴母亲走完这最后一程,不论是多少年。冷老太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甜很甜的梦,那是她年轻的时候,她的家庭圆满得被所有人羡慕着,虽然她心里也藏着一个别的男人,但在家庭里,她付出的太多了,所以她也觉得很快乐。“峻儿,意儿,你们靠在一起好不好?妈妈要叫爸爸拍照了哦?1、2、3,茄子,你们真是太棒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上前去,牵起孩子的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地不像话,这是那时候的冷老太,在小小的相片里显得那么窈窕婀娜,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过。她其实已经接触到了韩俊儒,那时候的她,心生动摇,家庭和爱情让她有些两难。如果选择爱情,她就不得不离开自己的两个孩子,从他们出生开始,她就没有分别过,这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可怕的事情。如果选择家庭,韩俊儒的深情、他对自己的好、他们俩从幼年时就相识相知的感情,就会统统付诸东流了,那种痛,仿佛也是不能接受的。她明明已经思考了许多天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想清楚,这种选择令人痛苦也令人感到不耻,因为不管是哪一边,都会是对另一方的抛弃,但是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她想着要拍了照片之后再做抉择,却没想到自己的决定已经在这时就已经下了,她不想也不敢再多想韩俊儒一次了,因为再多想一次,那都是一道狠狠的伤疤。孩子交给她的手,那柔软的、细嫩的、小巧的手,搭在她手上的第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就算自己再想寻觅爱情,这份最最切身的亲情和母爱都是割舍不掉的。失去了爱情,她或许还能苟延残喘、或许还能将多余的想法放到工作上,开始如果失去了孩子,离开了她亲生的、一把屎一把尿抚养长大的孩子,那种痛就不只是心的痛了,还会蔓延到她的整个人,整个人生!“俊儒,对不起,我不能选你,孩子是我这辈子的希望,我不能放弃他们……”冷老太带着泪的回答让冷少意一惊,目前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俊儒?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梦里,还有那孩子,指的是他们吗?但是他不想再管了,他只知道“她是不能放弃我们的”,现在大哥已经走了,她还剩下的就只有自己了,不管心里对这个年迈的女人还存在多少怨气,此刻都放下了。冷少意轻轻地拥了上去,并用手摇了摇冷老太,梦该醒了,结局还会是一样的吗?泪眼朦胧,方才梦里的情节还在眼前晃荡,那种感情一下子根本收不回来,冷老太的难过就像溃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了。当年的她,选择了孩子和家庭,辜负了韩俊儒,这个选择,仿佛就像是十五年前俊儒的选择一样吧,家庭和爱情,相比起来,孰轻孰重,唯有那一刻才能下决断吧。可是她的恨,难道又恨错了吗?她只想要一个解释,一个和她当年一样的解释,不需要什么说服力,只是要一个解释来让这颗心安静下来。“峻儿,我能用你换了当年的一个情字,你会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