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层,浅憬指了指哪一个佛像是在染枫月摔碎后重新融合的。佛像的年代非常久远,都重新刷了一层金,若不是浅憬指出还真看不出来。不过也不得不佩服染枫月的技术,纯金啊,不是石头。从塔里走出来已是晌午,气温也高了不少。祭拜的人也多了起来,香烟袅袅。浅憬说难得来这里也随潮流拜拜菩萨,为新的一年祈求一切顺利。随后两人绕过塔,上了后山。丞相府的人没有皇室的陵墓那样华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片区域埋葬着丞相家的世世代代。或许也是因为丞相跟先皇出生入死多年,才能够把全家人移葬在南山塔受菩萨保佑。来到二娘的墓前,浅憬蹲下扯掉了遮住墓碑的杂草,扫了扫尘土。看着竖立着的墓碑笑三千心里滑过一丝异样,却又不明白这异样来自何处。石碑经过风吹雨淋,早已没有最初的光滑平整,上面的字体看不太清,也只有主人的名字能够看清。笑三千呢喃了一下墓碑上的字,心里的异样在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她大口喘着粗气,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浅憬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惋惜地说:“只可惜二娘去世之前也为见上景儿最后一面。”
“景儿?”
笑三千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了一下心中的躁动,问道。浅憬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眼眸里有些伤痛,看着笑三千道:“浅景儿,我的妹妹……”“诶……你原来还有一个妹妹啊。”
笑三千忍不住感叹,“为什么没听说过?而且今日还没见到。”
浅憬看向了远方,嗓音有些沙哑:“小时候被人抢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说完叹了一口气。笑三千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己的大脑很笨拙。最终她也只是抬手在浅憬肩上拍了拍,“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下落不明就是好消息,活在世上总有一日能够相见。”
浅憬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活着就能见面吗?回想起去年寻着线索好不容易找到了救下浅景儿夫妇却被告知浅景儿在那的两年后因流感去世,埋在了不远处的山上。小村庄的人很贫穷,若不是那对夫妇心好,或许在路边捡到被丢弃的浅景儿就被卖到任何地方,两年的生命也不会有了。浅憬很想把浅景儿的墓移回来,可是看到那对夫妇对着墓碑留着泪,自责当时自己再把她保护好一点也有可能让他们兄妹相认回京城过上好日子。见夫妇如此爱着浅景儿,移葬的话到了嘴边被浅憬咽下了肚。同时他也想起二娘离世之时依旧坚信着浅景儿还在世的模样,也不忍心,只好空手而归。回城的路上,笑三千有些乏,便靠着车壁打盹,浅憬欣赏了阵周围的美景,收回视线看向了笑三千恬静的面容。浅景儿比浅憬小三岁,背上也有一个印记,是被他调皮烫伤的。正巧笑三千是孤儿,看见她心里也有些熟悉的感觉,便出宫寻找线索来证实自己的想法。若笑三千是浅景儿,那他会接她回家补缺这十几年空白的亲情。可惜,他的妹妹浅景儿死了。躺在冰冷的地下长眠。如今看到笑三千希望破灭之后的失望更加伤人。午时,两人已经来到酒馆的雅间吃起了午膳。随便聊了两句,却不小心扯到了浅景儿身上,两人都愣了愣。“不好意思……我……”笑三千放下筷子,抱歉地说。“不用道歉。都是过去了这么久的事了,不必放在心上。”
浅憬淡淡地说。笑三千低着头,抿着嘴,满脸的歉意。明明对方是让自己开心,结果却演变成这样,真是不该啊……看着笑三千的模样,浅憬说:“三千,做我义妹可好?”
“义妹?结拜的那种?”
笑三千惊讶地叫了起来。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和丞相之子结拜!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不愿?”
“你确定?我可是没爹没娘的孤儿……也失忆了,不敢保证我就是好人。”
笑三千睁大双眼说,确认浅憬是否真的愿意和自己结拜。浅憬用手撑着脑袋,唇角弯曲地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笑三千道:“这些你不说我也明白。不管你之前是奸细还是乞丐,也已经和我认识了这么久,就算能够住在将军府,不是主人也不是下人,难免会落人口舌。有了我义妹这个名号,以后若想嫁给默寒也有身份有地位。”
听浅憬如此说道,心事被暴露出来的羞愧感让笑三千脸红了起来,小声说:“你看出来了?”
“不只是我,虽然没说,我想皇上也看出来了。”
浅憬端着茶,放在唇边,却没有喝,淡淡地说:“你与我们非亲非故,不必对你如此厚待,救了你直接入府当女婢,或者进宫当宫女。”
笑三千沉默了。确实,他们对自己好过头了。发现笑三千的头快埋到胸口上去了,浅憬改用轻松的语气说:“我们不是嫌你麻烦,只是想让你别老觉得你我地位悬殊,低人一等。”
我从没有这样的想法!笑三千在肚子里腹诽。或许全部注意力放到默寒身上,没有其他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现在被浅憬说出来,笑三千顿时发现自己太没自觉性了。见笑三千依旧不开口,浅憬毫不客气地抬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别闷着不说话啊。很让人不好意思的。”
笑三千这才抬头看浅憬,发现他的脸颊有不自然的红晕,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起来,点了点头。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传达给对方,扫了一眼饭桌,端着茶杯跪在地上,甜甜地说:“哥哥请受妹妹一拜。”
浅憬以为她还要思考一会,没想到这么直接,有些被惊到。见对方不接茶,笑三千确认般地问:“难道不是这样,得插三柱香?”
浅憬听了,忍不住喷笑出声,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起先被云层遮住的太阳露了出来,阳光洒在朱红色的窗台上有些反光。“起来吧,你也得打起精神,近日默寒就要和公主大婚,你病倒了没人照顾你的。”
“嗯。”
笑三千点点头,坐回了凳子上。“吃饭吧,下午我带你去看戏。”
“浅憬你真好。”
笑三千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吃,在接触到浅憬示意的眼神后立马改口:“哥哥!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浅憬这才点点头吃了起来。风从窗户灌了进来,卷着他们的谈话吹出了窗户。隔壁的雅间里,一位身穿淡青色衣袍的青年坐在窗边。发丝简简单单只用了发钗固定,俊美的容颜让对面茶楼喝茶的姑娘时常看过来。偶尔视线对上他也会礼礼貌一笑。他慵懒地靠着窗框,眼眸半眯地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结拜啊……“没想到三千这丫头还有机会和贵人结拜。看来根本就不用我这个义父操心了。”
他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有些惋惜又有些庆幸。手中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香醇,接着一饮而尽,赞美道:“不愧是上好女儿红啊。够香,够醇。”
似乎他很喜欢这样的自言自语,就连尝了一口酒馆的招牌菜也叫道:“好,好……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菜品了。不过,比起太子婚宴那晚的菜品还欠缺一点。”
说完,他愣了愣,不再吃菜,就连夹在筷中的肉片也放下,拇指和食指摩擦着下巴,道:“公主居然……要和将军结婚了啊……离开京城不久几天时间,变化居然有这么多。”
他美丽的眼睛变得尖锐,有寒冷的光芒在闪烁。然而他故作深沉的样子被推门进来的一位女子所打断,转头看过去,抬手挥了挥,“轻晚,好久不见。”
轻晚一袭暗蓝色的着装,再加上她寒冷的面容,若不是她娇美的面容,或许会让人认为她的嗜血的女杀手。有时候面容也是决定一个人的好坏。轻晚关上了雅间的门,看着坐在窗边的青年,皱了皱俏媚,冷冷地说道:“泠寒轩,我跟你不熟。”
泠寒轩毫不在意她不友好的语气,遇见好友一般招呼道:“来来来,快坐,来得正是时候,菜刚刚上桌还热和着呢。”
轻晚的俏媚皱地更紧了,走了过来,坐下,直接切入正题:“你叫我来干什么?”
“公主要嫁人了。”
泠寒轩答非所问,视线也瞟向窗外。“这事是皇上下旨的。”
轻晚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态,“这事很重要吗?”
泠寒轩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情是很重要,对于他而言。想起染瞳有些生气的表情,他就会心情愉悦。但他今日叫她来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收敛了一下嬉笑,郑重地说:“你已经在染九重这么久了……”“如果是问这件事情的话,我只能说他还不完全信任我。”
轻晚打断他的话,正视对方的眼睛说道。泠寒轩感觉到有些奇怪,便问:“你们两人不是已经……”如果他没记错,那晚在青楼轻晚确实被染九重买进了房间。轻晚听了,脸色有些差,语气也有些生硬,“那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泠寒轩的脸阴沉了下来,随口笑了起来,“这事我们先不谈,你继续留在他身边,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说完,轻晚站了起来,打算离去。“你不吃了再回去?”
泠寒轩叫住了她,指了指桌上的菜。“不用了,我只是出来买些东西,一会要立马赶回去。”
轻晚没有给他再次开口的时间,拉开门就走了。泠寒轩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顿时觉得公主婚礼上的食物比这个好吃,索性一口气饮尽女儿红,也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