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敏锐的元嫆发现情况不对。万家嫡子和禁军统领的双重身份让万伯南的确拥有威慑力,可咸芳宫的嫔妃多数出身不错,最多不会窃窃私语,绝对不会是每个人都一副鹌鹑样,生怕自己被注意到。她探究的视线被人墙挡住,直觉告诉她,站在人群中的不止有万伯南。元嫆耐着性子琢磨,走在她前面的两个嬷嬷却没有耐心,不耐烦地推搡前面挡路的妃子。“起开,起开。”
元嫆敛着眉,跟着两个嬷嬷慢慢地往前挪。随着道路渐渐清朗,两个嬷嬷忽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等元嫆抬头,就听两个嬷嬷高喊。“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嫆眼皮一跳,抬起头,万伯南身边果然站着一道明黄身影,此时那抹明黄也在看着她。她刚要屈膝行礼,叶景琰轻笑出声。“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子不懂礼数,奴才才敢以下犯上。”
元嫆咬牙,心里问候着叶景琰十八代,身子屈膝行礼。元家或许真的是叶景琰的人,但她又不是,没理由配合叶景琰,更没理由听他冷嘲热讽。等叶景琰说罢请起,她立即站直身子,目光笔直地看向叶景琰,“陛下是已经知道真相了?您金口玉言,如果没有准确的结论,不就是在中伤臣妾和焕春的名誉吗?”
旁边还跪着的两个嬷嬷听得心惊肉跳,这还是刚才低眉顺眼的废后元氏吗?被脏东西附身了吧,竟然敢这么和陛下说话,不要命啦!“大胆!陛下早就来了,我审问的内容陛下听的一清二楚,该问的都问了,真相就是你不好好管教你的奴才!冲撞岑美人和费宝林,皇后娘娘有质疑陛下的心力,不如去问问你的好奴才!”
万伯南厉声喝道,剑眉倒立。他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倒像是挨打的人是他。“不劳万统领提醒,我自然会问。”
元嫆神情淡淡地瞥他一眼。万伯南气的咬牙,还想发作时身后人的手忽然放在他肩膀上,他回头,是他的手下杨校尉。他猛吸一口气,扭过头盯着元嫆不再做声。元嫆正在盯着岑美人和费宝林,一旁跪着的焕春强忍泪意,“娘娘,奴婢没有打人。”
平日里她兴许就还手了,但今日她出门前娘娘叮嘱她要避开生事的人,她谨记着所以没有还手。元嫆喉咙一紧,“我知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岑美人和费宝林头发凌乱,焕春额头有一道口子正汩汩流血,左脸也有一道十分明显的抓痕。此时岑美人和费宝林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元嫆冷笑,斜睨人群中的绿裙子姑娘,岑美人和费宝林正是昨日拦她的两个人。“二位是觉得打伤我的丫鬟就可以威慑我?”
知道内情的尹菁菁三人蹙眉,她们也怀疑岑美人和费宝林是因为昨天的事怀恨在心,故意刁难焕春。不知道内情的妃嫔则是面面相觑,她们没听说废后和岑美人之间有矛盾啊?叶景琰意味深长地看元嫆,不知在想什么。气氛正微妙时,有一人快跑到叶景琰和万伯南跟前。“陛下,万统领,太医院的周太医来了。”
元嫆闻声回头,“陛下,可否让周太医进来为焕春处理伤口?”
叶景琰身旁的万伯南冷笑,一个下贱之人还能让太医诊治?真是可笑。他欲转头跟叶景琰说此事,身后的张校尉再次摁住他的肩膀,他握紧拳头,心中怒火蹭蹭往上冒。为什么父亲和姑母都不信任他!即便他说错话了又怎样?没有他们万家,叶景琰能稳坐龙椅吗?“让周太医进来。”
叶景琰松口,又轻飘飘地补刀子,“朕瞧着她都瘦成骨架了,再让周太医给她嘴里塞一片人参,别死在朕跟前。母后的身子还未好,朕不想带着晦气走。”
元嫆咬后槽牙,少演戏,你巴不得太后早点噶了。骂归骂,她还是感激叶景琰让周太医进来的,不然焕春真的会昏死。御膳房只给弃妃送饭,焕春没有膳食可领,因此主仆二人一直都吃一份饭。焕春永远都比原主吃的少,一是原主怀孕需要更多营养,二是焕春一直内疚,觉得是自己占了主子的饭菜。尽管有严嬷嬷的贴补,焕春也没舍得多吃,她的营养不良和贫血的程度不比顾美人好半点。周太医也是小跑着进来的,他没忘先向叶景琰行礼。“去给她瞧瞧。”
叶景琰抬手指着焕春,而后看向元嫆,“给奴才看完,顺便也给主子瞧瞧,朕瞧她的惊吓之症还没好利落,礼数都忘了。”
“是。”
周太医力求明哲保身,不敢多说什么,快步走到焕春身边给她处理伤口。焕春得到医治,元嫆也懒得再跟叶景琰扯嘴皮子。“万统领,我可以知道你是怎么审问的,如何审问的吗?”
元嫆把话题绕回正道上。万伯南终于有了开口机会,“自然是问的岑美人费宝林和其他证人,难道我要问一个打人的奴才吗?”
“那请问万统领,焕春为什么要打岑美人和费宝林?”
元嫆追问。万伯南拧眉,元氏如此咄咄逼人让他很不爽。“因为岑美人和费宝林说了你的不是,护主的狗奴才就听不下去了。”
万伯南说完脸上露出讥笑,玩味的目光在元嫆和焕春之间流转。他的目光让元嫆一阵恶心,“好,我知道了。”
元嫆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到岑美人和费宝林跟前,不等众人去想她要做什么,她就左右开弓扇了四巴掌。不多不少,每个人两巴掌。“你在做什么?”
万伯南傻眼了。元嫆回眸一笑,她出门时没戴斗笠,一双杏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全然让人忘记看她左脸厚重的血痂。“我当然是以上教下啊,万统领不是说了,她们两个背地里议论我的不是,我教训她们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