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裙女子梨花带泪地又冲了回去,挡在他面前,照样地磕头,一个比一个响。她额头上的血冒得越来越多,流到她脸上,横七竖八地躺在那楚楚可怜的脸颊上,那肩上也不住地渗出血来,显得极其的凄惨。磕一个头,她就呜咽着说一句。“姑娘,我求求你,要杀就杀我,我只求你放过他。”
邢九堇突然抓起她,匕首抵在男子胸前,厉声问她,“解药在哪,交出来,不然我立刻杀了他!”
黄裙女子听了,连是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遭,却什么也没有翻到,只好撑着那男子,哭着道,“晓军哥,你就把解药拿出来,好不好,好不好啊?”
她哭着,竭尽全力地求邢九堇,又是给她磕头,她似乎是只知道哭和磕头,除了这两样什么都不会做。她厌了她的哭,匕首转过来对着她,她吓了一跳,却也没反抗,只是挡在男子身前。邢九堇忽然佩服她的勇气,可还是抵在她脖子上,冷冷地问那地上的男子,“说不说,不说我就杀了她!”
她原以为,黄衣女子这般为他,他必也不会亏待她。那被她叫作晓军哥的男子只是看她一眼,闷闷地想,完了,遇上高手了。那把匕首上的毒只是他随意在山上捡的蜈蚣,涂了上去,他哪来的解药?可他又不甘心死,只好用一副讨好的样子对邢九堇说,“是不是她死了,你就放了我?”
这般的语气,让邢九堇对那女子深感不值,于是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堇儿。”
身后突然传来贺之铭的声音,她僵硬地转过头去,慢慢地看见楚凉尘站在那里,对着她笑,温和地笑。她也笑了,笑得灿烂。她回了头,安了心。匕首甩在手上,如同地狱里的索命人,幽幽地道,“你二人,只能活一个,谁死谁生,自己选。”
“我死。”
黄衣女子立刻毫不犹豫地答道。而那男子竟然点头拼命地附和,“对对对,她死。”
黄裙女子听了,满目苍凉地看着她用命维护的晓军哥哥,竟是这般,盼着她死。她丢了匕首给他,冷冷地道,“你要亲自杀了她,才能够活下去。”
男子接过匕首,死死拽着,抬起头来看她,看昔日那般对他好的女子,眼神里充满了杀意,他抓着,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女子哭得越发冷淡,越发悲凉,她呆在原地,看着她心爱的人,举着匕首,带她走进地狱。邢九堇错愕地看那男子,他脸上的欣喜明显可见,为了让自己活,亲手要杀拼命保护自己的人,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有什么福气让那女子这样为他?她恨得咬牙切齿,突然上前去,一脚踢开了他的手,把匕首甩给那女子,愤愤地抬高了音,“看清楚了吗?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值得你为他去死吗?”
可是到后来,邢九堇才明白,在爱情里,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你愿意了,什么不值得的事,你都肯做,都做的心甘情愿。黄裙女子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匕首,一滴滴地流着泪,却突然笑了起来,狠狠抓起,大笑着刺在他胸上,鲜血四溅,溅得她一身的黄衣,成了妖艳的红嫁衣。她趴在他身上,大喊着,大哭着,大笑着。那黄裙女子,是彻底地,死了心,绝了情。邢九堇懒得再去理会,只是为那女子感到悲哀。她大步跑到楚凉尘身旁,张开手抱他,嗔怪他。他却淡淡一笑,温柔地说,“小堇,花花说过,再也不会离开你。我说过了,就不会反悔。”
她抱着他嘿嘿地笑着,然后又偏头对贺之铭说,“那个,她被我刺了一刀,你去,看下吧。”
语毕,贺之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提着地上的东西到那黄裙女子身边,硬生生地把她掰过来,扯掉了她肩上的衣裳,目不斜视,细心替她施针。半晌,他把那布袋揣回腰间,起身,朝巷子口走去。“走吧。”
她淡然开口。“姑娘,等一等。”
黄裙女子突然站起来,大声叫她,“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邢九堇顿了顿脚步,笑着看着她的脸,慢悠悠地说,“我看见你的脸,就会想起今日,你的晓军哥哥刺了我家花花一刀。”
说完,她转回了头,抬脚就要走。黄裙女子却突然拿起匕首来,往自己脸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她慢慢地说,一字一句地说,“姑娘,我不会拖你后腿,我只是想跟着你。”
“我不会再哭,也不会再向别人求饶。”
她抓着楚凉尘的手,回头,却看见她的伤痕狼狈。她慢慢走过去,抬起袖子,轻轻擦掉她脸上那道口子旁的血迹,抱紧了那个勇敢的女子。“疼么?”
邢九堇小心翼翼地问,怕不小心就触碰到她的伤口,伤得揪心。“不疼。”
她笑着说,脸部抽搐得扯开了她脸上还未结痂的伤,疼得她抓紧了她的背。邢九堇知道,她不疼,比起心上人那般狠心对她的锥心,这样的肌肤之伤,又算得了什么疼?心伤,比任何伤,都要来得狠,来得烈,来得痛。只是她现在,是这样看着别人心伤。多年后的某一天,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心伤。她松松地放开她,微笑地看她,轻轻地说,“你便跟了我吧。”
邢九堇用衣袖擦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却还是留下了较多的血迹,尤是那道口子,鲜红的,狠狠地刺了她的眼。“姑娘,我没事。”
黄裙女子用手背随意地擦了脸,触到那道伤,她深深皱眉,却也没叫唤。邢九堇拉起她的手,渐渐说道,“你便唤浅儿吧,我想,你需要浅浅的喜,浅浅的伤。”
一语道完,她牵着她的手,慢慢地朝他们走去,继而又说,“但我要的可不是刚才那个哭着求饶的浅儿。”
“方才那个浅儿,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她笑着,信誓旦旦地回答,一路走下去,她竟未回头去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