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响在贺之铭耳边,他回过神来,立刻牵着缰绳转回头,竟是看见昔炎举着长戟对他。昔炎微微地朝他一笑,随后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男子,幽幽地说道,“贺公子,在战场上,可不允许分心。”
他颔首,感激地回他一个笑,却看见他手背上,一块铜币大的青斑,怔了怔,这男子,竟有这般好的耐力。虽说这蛊不至于要人性命,但那腹内蚀骨的疼痛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昔炎示意性地看他一眼,随后又拉着马,顺势刺了旁边上前来的北格士兵。贺之铭见状,忙是叫住他,牵着马赶上去,然后拿出几个玉瓶,丢给他,道,“先生,服下一粒便能解蛊。”
他听着,拔开塞子,含下一粒,手上的青斑便是渐渐消失不见,朝他友好地挥了挥手,又提着长戟转回了战中,去寻找那白色的女子身影。董晨晨驾着马肚子,一身的白衣染满了鲜艳的血花,似是绣上去的一般,娇艳妖娆。她把剑从那人胸前拿开,抓紧绳子,却看到那从天而降的虫子朝她而来,挥着剑柄打开,身上还是沾上了几只蛊虫,顿时间,腹内的疼痛感让她喘不过气来,撑着剑柄,伏在马背上。这一伏下,她身旁的北格军趁机策马而来,举剑刺她。不远处的昔炎忽然看见那抹身影,一路披荆斩棘,舞着长戟朝她而去,神情里的担忧焦虑完完全全地显了出来。身着红色铠甲的士兵挑起她身下的马蹄,她顺着马倒了下去,忽然间,一个黑色影子掠过,抱她上了马,缨枪刺起那人的脖子,甩了出去。董晨晨忍着痛楚睁开眼,看着他紧紧抱着自己,笑着喊了句,“公子。”
“别说话。”
公孙彻低头看了看她,白丽的脸上布上许多青斑,他淡淡别过头去,单手搂着她,缨枪从头顶上飞过,甩开一群围着他的人。昔炎随之赶了上来,他忙是拿出贺之铭给的玉瓶,弹出一粒药丸,让她含着。他怀中的女子慢慢吞下去,对自家公子笑了笑,却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白沫上隐约着可见那神似虫子般的青点。昔炎见着她那般,也不知是为何,突然就慌了起来,举戟对着从远处赶来的贺之铭,喝声道,“贺之铭!枉我救你一命,你竟是这般对我!”
贺之铭侧身躲过,驾马朝他而来,缓缓地道,“中蛊太多,吐出来便好了。”
言毕,那董晨晨轻轻咳嗽几声,转过头对他道,“昔炎,我无事。”
昔炎听她说了话,淡淡地笑了笑,放下戟,随意地从旁边牵过一匹马,她会意,略些不舍地离了他的怀。楚凉尘老远地看见贺之铭,提着赤金长剑朝他这冲出一条血路,在他面前停下,贺之铭轻轻唤了声,“凉尘。”
他笑着应声,目光随即停留在一言未发的公孙彻身上。公孙彻抬了眼看他,又移开目光,仰头看着山顶的女子,幽幽地道,“两军兵马虽多,实力虽强,但与那成千上万的蛊虫相比,显然是不堪一击。”
他望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道,“一炷香的时辰快到了,阿九她,支撑不了多久了。”
天边的两团云雾,颜色渐渐地消退,似是已要消耗殆尽。“便这样,我们各自带一队人马,分开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楚凉尘抬眼过去,那淡紫色的轻纱,随风扬起,露出里头娇弱的女子。公孙彻看着他,提起缨枪,飒然地道,“我们掩护你,你快速冲进城门,端水城一失陷,她便败了。”
“嗯。”
贺之铭拿出几个玉瓶,一一递给他们。然后,五人相继点头,随后各自带领一队人马朝各个方向冲去。楚凉尘领着一队,朝敌军厮杀,攻势空前的猛烈。城顶的女子见着突然爆发的军队,立刻加大了力气,把木青盒中的蛊虫挥下,看着五处不同方向的队伍,一时间竟不知该具体撒向何处。她细看着,那黑袍男子的一队,攻势凶猛,有种冲向城门口的势头,她忙是聚了蛊朝他的一队而去。大半的蛊虫侵蚀公孙彻的队伍,他撕开那黑袍,朝上挥去,替大部分人遮了那蛊。他拿起缨枪,踏着马鞍悬在半空中,一把将那北格将军的头颅给打了下来,作势要冲向城门。习松儿又立刻掉转了多数的蛊虫朝他而去。此刻的楚凉尘,率着人马,一路杀到城门口,整队的人开始拼命地攻城。“废物,城门口!”
端水城城顶的那红裙女子觉得那黑袍男子的动静异常蹊跷,忙是分了点神去看向别处,竟是看到那城门已是快支撑不住了,忍不住大声呵斥道。趁着她分神,邢九堇迅速使力,占上上风,那团绿色云雾快要把黑色的给吞灭。红裙女子拼尽了全力撑着最后一丝,已经吐出了一口鲜血,她一把抹开,高声对她说道,“快堵住城门!”
习松儿听着,心下一惊,她从未见过师父这样慌张,忙是看向城门口,城门口的男子,一身银胄白衣,束发飘然,眉目俊朗,只这一眼,她便生生地愣住了。只那一眼,她可以放弃世间所有,只为他。他就像是她生命里的一颗流星,只停留一瞬间,却让她日日思念,夜夜不得欢。她僵硬着手,任凭师父再如何喊她,她也不动,她不能,也不会去动他,她日思夜想的凉尘哥哥。楚凉尘并未察觉到那城顶灼灼的目光,他轻轻跳起,长剑插进门缝,一脚踹过去,城门慢慢地被打开。“城门开!”
他身后的士兵大声吼着,一个接一个地冲进端水城。“城门开!”
北格的军士顿时间丧了斗志,自家城门都未守住,还谈什么攻打,个个弃甲曳兵,俯首投降。香尽,香灰落。邢九堇喘了一大口气,蹲在木台上,嘿嘿地笑着,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城顶的红裙女子再次吐出鲜血,染得红色罗裙更是像极了血液。她勉强着站起来,慢慢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把习松儿拉下来,一口一口喘着气道,“快,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