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武师家的小院子,就在离着练武场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 他们原本并非住在东京城中,翟武师收到了苟善中的邀约,方才来了这东京城中,租住在这么一个小院子里。 四周静悄悄的,翟家门前挂着的白灯笼随风飘荡,被烈阳照耀着,像是要起火了一般。 门虚掩着。 谢景衣上前叩了叩门,“翟夫人在吗?我们是翟统领遣来的,都是同宗同族,您家中发生不幸,我家主人倍感痛心,特派我们过来看看有甚需要帮忙的。夫人还请节哀。”
赵掌柜不停的点头,“夫人,小的在这京里,也算是熟门熟路的,您尽管使唤便是。”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谢景衣同赵掌柜的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谢景衣推开了门,只见那堂屋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人,直挺挺的,形容可怖,看上去早就没有气了。 翟夫人死了。 赵掌柜呸了一口,拍了拍谢景衣的肩膀,“你去那边树荫下盯着,我去叫开封府的仵作来。”
谢景衣点了点头,阳光有些刺眼。 “老妖婆打得一手好算盘,翟夫人临死之前,已经在开封府签字画押,说了我同你讲的那些直指翟准的证词了。谁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她还活着,咱们怎么着也能够断出个是非曲直来,可如今倒好,她已经死了,死人的嘴可是撬不开了。”
赵掌柜的说着,气得挥了挥手,“这可是两个普通人的命。”
他说着,快速的解了拉车的马,朝着开封府飞奔而去。 谢景衣寻了个大石头块儿,坐了下来,这青石头看上去光光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磨刀石。四周依旧很安静,可谢景衣知晓,有不少眼睛,透着门缝儿,往这边看着呢。 “这可如何是好,我家主人叫我们来这里帮忙,不想却是来晚了一步,这翟夫人,翟夫人竟然想不开,一条白绫把自己个吊死了。这……这……我这如何同主家交代啊!”
她哭得眼睛红红的,站起来好几回,想要往那屋子里,却又团团转的,坐回了大青石上。 不一会儿,斜角开了个门缝儿,一个穿着花布衣衫的妇人走了出来,还端着一碗清水,“这位娘子,你可别哭了,这天热得很,你又在日头底下晒着,过一会儿,怕不是要晕了。”
“你们来之前啊,我男人已经去开封府报官了。造的什么孽啊,我们这条巷子,向来都是平平安安的,住的都是好些年的老街坊四邻了。他们才搬来多久了,就出了这样的事……” “我们这周遭的人,好多都吓得要去乡下躲着了。你可别又晕了,到时候我们还得抬你。”
谢景衣端起水,一口气喝光了。 “这位嫂嫂,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我这不是怕回去被主家责难,这才……唉,这家子就没有胖的人了么?那个武师乃是我们主家的同族,里头的人,我是见也没有见过,唉……只听说那翟夫人凶得要死,还会武功,我心里怕得要死的,没有想到,来看看到的更吓人……” 那妇人接过空碗,拉了拉自己的草帽,“看来你确实不认得他们。翟夫人可不凶,说话软绵绵的,怕吓死苍蝇,也不会功夫,日日在屋子里吹拉弹唱的,我听人说,她以前啊,是个唱曲儿的,不是什么正经人。”
妇人说着,努了努嘴,“如今人死了,我也就不说了。”
谢景衣睁圆了眼睛,“还有这等事?”
妇人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继续说了,只拿了碗,指了指一颗大树,“你搁那去吧,我给你拿个小马扎,这日头毒得很,别真给晒晕了。”
她说着,快速的回了屋,又给谢景衣递了个小马扎,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把门关上了。 谢景衣道了谢,倒是没有坐,站到那屋子的门口,仔细的观望起来。 在院子的一角,放这一个小炉子,上头放着一个药罐子,炉子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在墙角还零星的散落着一些药渣子,屋子的另外一边,放着几块大石锁,显然是翟武师练功用的。 除此之外,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堂屋里挂着的那个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周身披麻戴孝,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她的脚底下,倒着一个小圆凳,圆凳的旁边,清楚的可以看见一个信封。 应该是翟夫人留下的遗书。 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墙上挂着几张画儿,乃是一些名画的拓本,最近京城中十分的时兴。在桌子上放着一个白净的花瓶,里头插着几支荷花,看上去还十分的新鲜。 谢景衣顺眼扫去,心中有了盘算,转身朝着一旁走去,寻不到几步,便在一条小暗巷子里,发现了一滩药渣子,她蹲下去,仔细的看了看,又闻了闻,勾了勾嘴角。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官老爷,就是这里。我家婆娘好心,看她家遭了祸事,想给翟夫人送碗粥,不想一进门,吓了一大跳,哎哟,我的娘啊,那翟杨氏竟然上吊了。真是可惜了,翟杨氏……咳咳。”
领头的那人说着,抹了一把眼睛,抬脚就要往里头走。 开封府的张仵作,背着巨大的箱子,伸手一拦,“没你的事,便莫要进去,省得落了你的脚印,到时候怀疑你是凶手,你可受得?”
那男子吓了一大跳,慌忙的摆了摆手,“我们省得的,早晨你们才来过,我们都省得的,没敢进去,我刚才是一时忘了,一时忘了。”
张仵作回了个头,往一旁的马车厢那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走了进门。 待他们都进去了,谢景衣方才走了出来,赵掌柜的已经套好了马车,“走了。”
谢景衣上了车,“半路就遇见他们往回赶了么?”
赵掌柜的点了点头,“没错。我意外得了些线索,咱们一会儿说。黄府尹今夜要审翟准。”
赵掌柜说着,摸了摸嘴,“你猜猜,为何要夜里审?”
谢景衣放下了马车帘子,“那还用说?黄府尹怕热……证人死了,那今夜我谢三便去做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