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初夏,疫灾也顺利过去。大虞百姓在疫灾中丧生人数不多,但也足够引起重视。其中多的是老人没有在这次熬过去。回去的路上,苏落落发现相公特意绕了路。一是为了拖延时间,免得和萧行年碰上。二是,他的腿终于好了,要去探望许多故人。确切的说,是许多老人。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拿出银两。如果是家中无壮年的老人,还会和楚天一起下田锄地。“王妃,喝口茶吧。”
苏落落正坐在树下的田埂上,本来在看着田间劳作的相公的。忽然一只满是皱纹的手出现在眼前,端过来装了水的碗。“有劳您。”
苏落落接过,老太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哎……都长这么大了,都娶妻了啊。”
老太混浊的眼睛含着泪。苏落落见她想触摸自己的手又缩了回去,便主动去握住她的手,笑道:“是,都这么大了。”
“王妃和王爷近年过得怎么样啊?王爷好几年都没有来过了,每年派人送的那些银子和物件,我和老头子两个人都用不完呢。多亏了还有王爷惦记着,否则这把老骨头,可怎么活着哟。”
老人苍老的脸上挂着笑,苏落落却觉得难受。他们见过的这些老人,全是含冤而死的三万将士的父母长辈。像这种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却战死了的,晚年最是凄惨。可是三万人,相公真正能去弥补到的,不足十分之一。有眼前这样理解相公的,但更多的,是怨恨他。“这都是应该做的,相公和我说了,他和林副将胜似亲兄弟。在相公心中,您们也是他的爹娘。我和相公成了亲,自然也是我的爹娘。”
“王妃和王爷是个好人呐,”老人笑着点点头,“从前我家那小子,写信都是提王爷如何提携他,赏识他。我们俩也没有钱让他去打点,若不是遇到了王爷,恐怕他这一辈子,都要在这一亩三分田里讨生活。我家那小子,从小就想报国。他跟着王爷四处征战,也算是实现了这个抱负。”
苏落落端着喝了一半的碗,眼中有些迷茫。为了救其他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到最后还背负着骂名。她很感激这些愿意相信相公的人,但也觉得疑惑。为了和自己甚至从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做出这样的牺牲。相公是这样,林副将也是这样,这些所谓的抱负,真的值吗?等夕阳垂落,相公也从田里出来。苏落落目光投过去,眯了眯眼睛。他穿着单薄的衣裳,袖子和裤腿挽起,逆着光而来。“这身材……简直完美啊。”
苏落落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真就是肩宽腰细,腿也长,肌肉也坚实。她颠儿颠儿地跑过去,“相公,相公,你热不热啊?”
萧行渊笑着摇头,抬手抹去她脸上沾上的灰,“等很久了吧。”
“不久。”
她摇头,状似不小心摸了一把。“落落。”
他无奈一笑,但也没阻止。身后的老人看见了,笑得很是和蔼。萧行渊不怎么爱说话,却也陪着老人说了许久。几人吃过饭就离开了,依旧留下了银两。一路走走停停,苏落落看了很多这样的老人。她觉得自己心中的迷茫,似乎开始在破裂了。“姐姐!”
村口。小江母子,丛云还有刀疤,甚至司徒儿都来了。“你们都来了啊!”
苏落落笑得开心,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姐姐,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
丛云一把凑到前面,但看了一眼萧行渊后,自觉地离远了一些。“大姐,我又调出来好多香,卖的可好了!”
刀疤嘿嘿一笑,“姑奶奶,今年我在山上种的菜,嘿哟竟然长起来了!再准备去买几头小猪崽子喂着!”
一群人在旁边叽叽喳喳着,吵得苏落落耳朵疼。唯独司徒儿一直含笑走在后面,正巧看到了也不怎么说话的白棉。“白姑娘此去可有线索?”
白棉摇头,“没有。”
“无妨,有心找,总能找到的。”
白棉眉头一皱,可她觉得苏落落就是青岚啊。闹哄哄的一堆人吃过饭已经是晚上。苏落落也累,准备进门睡觉的时候,却看到了桌上摆放着一堆密函。脑袋瞬间就大了。“相公,你真的不累吗?”
萧行渊摇头,“关于戎西的。”
“上次那些疯子是怎么回事?”
“戎西通过五石散新弄出来的毒药,”萧行渊眉头紧锁,“使人狂躁,增大力气。需要人发狂的时候,再用另外一种毒药。”
“和大金有关系吗?”
“白棉所说的乞丐,是从大金一路逃难到戎西的,戎西抓的皆是乞丐流浪儿。”
“怪不得用起来毫无人性呢。”
“落落,当初你在炼药的时候,可有听到他们炼药的目的?”
苏落落想了想,摇头道:“他们什么毒都炼,只要是千毒集上有的,他们都会去涉及。太多了。”
不过苏落落却想到了什么,她眼睛发亮,“相公,萧行年原先不是在找神医吗?他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或许有,”萧行渊点头,“只是,他受命于父皇。”
原来是相公他爹,那这个就不简单了。不过苏落落还是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他爹,这要是牵扯上,可就真的事情大了。苏落落本来想陪着相公一起的,但无奈她实在太困。打了个哈欠就先去榻上趴着了。“相公,你说你爹会不会听陈集说话啊?”
萧行渊看着她迷迷瞪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会,他必须要听百姓说话。”
苏落落强撑着眼睛,“我敢肯定,和他说话的百姓都是提前找好了的。”
萧行渊眉梢一挑。不过苏落落眼睛闭上了没看见。既然如此,就让相公他爹无论如何都得听了!初夏,林东城郊外。这里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皇家狩猎场。士兵守着外围,里面一群皇子王孙穿着轻甲,手拿羽箭严阵以待。“六弟此次去宁州,可是立了大功回来,父皇对你是赞不绝口啊。”
萧行年是皇子中的老好人,表面上是哪头都不得罪。萧珩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二哥才是厉害,林东如今恢复得最快,不知二哥用了什么法子?”
萧行年自然答不出个所以然,他去的时候,县令分明是阻止自己处理,见县令弄得不错,他也乐得捡个便宜。“什么法子不重要,得民心才是重中之重。”
萧珩疑惑他怎么突然如此深沉,转头就看见父皇朝这边过来。真是装得很。皇上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他们两句。他走后,萧行渊眯了眯眼睛,“六弟觉得,父皇最看中谁?”
“自然是二哥。”
萧珩潇洒一笑,“毕竟五哥早已双腿残废,还是个叛国通敌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