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在漆黑的箱子里面,满头的汗,一颗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五年了,沈山南把她保护得很好,没有受一点苦,把她当公主一样的养着。可到底,久居在心中的那份自卑是不会随着她过着公主般的生活而减少的,她大口喘息,浑身无力,再没办法从这黑暗当中出去。直到,头顶传来一线光亮。那一道光线在她绝望的时候,就像曙光一样,照亮了她全部的世界。被扼住的喉咙好像忽然间被松开,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觉到她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看到他翕动的嘴唇,可她的世界太安静了,听不到一点点的声音,现在,就连视线都迷糊不已。薛宜明发现沈望舒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情况很糟糕。可他记得刚才离开的时候,她好好的。“沈望舒?望舒?”
他拍打着她的脸颊,试图唤起她的神智。她没有应他,除了呼吸之外,她像死去了一般。他往前,半个身子金额了箱子里面,把沈望舒从箱子里面抱出来。“呃——”似乎有些艰难。沈望舒是个成年女性,165的个头,就算偏瘦,但是对于现在的薛宜明来说,有些困难。肩膀上不断有鲜血留下来,他却紧紧地抱着她,不敢拖延半分。整个礼堂有三个出口,大门被龙三锁死,后门他先前试过,打不开,踢上去纹丝不动的。只有一个侧门。暗红色的献血染红了薛宜明白色的衬衫,他浑然不顾,抱着沈望舒迈着大步往侧门走去。沈望舒昏迷,所以她看不到他被染红了的双眼,露着残忍的杀气。一直到很后来,沈望舒都想要和所有人解释,其实薛宜明很善良,很温暖。每当那个时候,薛宜明就会半搂着她,轻轻地吻着她的发丝。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沈望舒一个人相信薛宜明是善良的吧。他把沈望舒放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撞着那扇被紧紧关上的门。灯光照进了沈望舒的眼里,还有薛宜明一下又一下地撞着门的身影。“你别睡呀,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醒醒,你快醒醒呀!”
“你再不醒过来,我就不救你了。”
一声声稚嫩却又坚定的声音传入沈望舒的心房,那是她唯一还记得的声音,在她心里念念不忘十三年。那个模糊的小身影,努力的搭着梯子,想要够到天窗,够到最远最明亮的太阳。“可是我好累,好想睡……”小小的望舒靠在墙壁上,对着那个小身影呢喃道。“啊,可以了!我打开天窗了,快点,我把你送出去,你快过来!”
他欢呼雀跃着,呼唤望舒过去。她很想放弃的,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孤儿院的大朋友小朋友都欺负她,老师阿姨觉得她性格孤僻也不喜欢她,她吃不饱睡不暖,她想快点去天堂见妈妈。可是这是唯一一个让她不要放弃的人,她是不是不该让他失望?所以,小望舒撑着疼痛的身子,慢慢地他那边爬过去。“你太慢了,我来抱你!”
他从用桌椅搭成的梯子上下来,把小望舒从地上抱起来,“你先出去,然后我再爬出去。我跟你说我爸爸很厉害,等他来了一定帮你收拾那些欺负你的人。”
“嗯……”她应着他,她不太相信那些东西,她只是不想让他想要救自己的心失望。她靠着最后一点意念,努力地往上爬。然后,踩空了——“走,我们出去。”
那扇门终究是被薛宜明被撞破,他蹲下来重新把沈望舒抱起来。一个使劲,扯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可他没有任何一刻的迟疑,抱着沈望舒往外面跑去。再不跑,他们两个只有被埋在废墟里面的下场。刚一出去,身后就传来几声巨响,随后,年久失修的礼堂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本想抱着沈望舒往他的车那边去,但发现龙三他们的车子还在那边,就那么千钧一发的时候,薛宜明抱着沈望舒躲在了树后。后背抵在粗糙的树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薛宜明的额头上落下来。可是再绝望的局面他都经历过,你有亲眼看到过母亲在你面前咽气吗?薛宜明见过。他看着母亲在他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站在一旁,什么都做不了。怀中的人不安地攥紧他的衣服,小小的缩在他的怀中,眉头紧紧地蹙着,很害怕。薛宜明回头看了眼停在那边的车子,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再看了眼怀中的人,随即抱着她往废弃的居民楼那边走去。他打算的是等到那些人走了,再带着沈望舒离开。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也低估了枪伤和失血过多的状况。阴森的小房子里面,薛宜明因为失血过多最终靠坐在墙根,昏过去的时候还紧紧地搂着沈望舒。大概,他再也没办法看到和他有关系的人从他眼前消逝。直到,楚非池赶来,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薛宜明紧紧搂着同样昏迷过去的沈望舒。……医院,手术室。薛宜明伤得很重,肩膀中枪,失血过多,正在手术室里面抢救。沈望舒身上有擦伤,却因为受惊过度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们两个人都没醒过来,没人知道在过去那段时间里面他们两个经历了什么。沈山南和薛宜明的兄长薛峥嵘闻讯赶来,在手术室外面与楚非池遇上。沈山南和薛峥嵘在工作上打过照面,但关系不算亲,只点头算作打招呼。更何况沈山南现在一心挂念着沈望舒,在看到外甥没事之后,就去病房看沈望舒。薛宜明情况很严重,薛峥嵘面色阴冷地看着手术室上面的灯。片刻后,他转头,阴沉的目光落在楚非池身上,问道:“怎么回事?”
薛峥嵘和薛宜明异父异母,但多年来薛峥嵘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对待,如今薛宜明出事,薛峥嵘显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我的责任。”
话音刚落,薛峥嵘就上前拎起楚非池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
“我会让伤了他的人付出代价,薛先生你不必插手。”
楚非池知道如果薛峥嵘插手,最后这事儿会变得更加复杂。当初薛宜明为什么脱离薛家入伍,后来又为什么退伍重回薛家,这其中的原因,楚非池多少知道一些。“这句话你记着,如果明子他出不了手术室,我找你。”
薛峥嵘掌控着东南亚整个黑道,薛宜明是他培养的得力助手。几个小时的手术,楚非池站在手术室外面,等着手术结束,等着天色亮起来。……“哥。”
郁欢靠在椅背上,双眸微闭,很累。郁乾有个很重要的合作案要谈,否则现在在回国的飞机上的人不会是乔虞,而是他。“别担心,乔虞会和elsa想办法把寒声捞出来。”
郁乾的声音很有安抚的能力。但是郁欢摇头,“不是的,你知道寒声刚才和我说什么吗?他和我说解除婚约,在这种情况下和我说解除婚约。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给我找一个解除婚约的理由。”
郁乾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但是视频会议却没有停。“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宣布婚讯,在我回到楚非池身边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和我解除婚约。哥,我是不是对寒声太残忍了?”
“那你要离开楚非池和寒声结婚吗?”
郁欢在犹豫,她会离开楚非池和杜寒声在一起吗?她还有话没有对郁乾说,没说楚非池和这件事也有关系,没说他晚上的求婚,没说他要一个不是任何人的未婚妻的郁欢同意他的求婚。楚非池,你真的为了要让我干干净净地嫁给你,陷害杜寒声吗?你不知道,杜寒声不会为难我,从来都不会,在他身陷困境的时候,想到的也是我。那么你呢?“既然不会,那就别想那么多,剩下的事情交给乔虞和elsa处理。”
郁乾像是猜到了郁欢的心思一样,打断了她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