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彭说自美院退休伊始,便深居简出,每日里就是烹茶写字,全然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老婆子却是一副凶悍样,因娘家亲爹就她一个传人,自丈公去世后接手了娘家的酒楼,自己做了老板,更是一副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德性;时间是80年代中期,中国大地正是改革开放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都朝着一个方向,为了经济建设,一切朝钱看,这个时代,能挣着钱才算是成功,能挣着钱的人才能算是时代的英雄;彭说的老婆却是正当时,一个大酒楼也是赚的盆满钵满,以前人家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熟人见了只叫一声彭家大娘,这几年却都是改了口,见面都尊称一声姚老板;彭说有时听见了,不禁会低头沉思一下,姚老板,姚什么呢?老伴到底是叫什么名字呢?好像是姚什么花来着,算了,这家伙时间太久了,又不敢明着问,还是不费这个神的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彭说从饭馆出来摇摇晃晃往家走,四月的天还是有点冷,家属院里空无一人,抬头看看,家里的灯亮着,彭说一想到家里胖老婆的那副嘴脸就不想回去,转过身在花园边找到长椅坐下,心里空落落的,如今的家就剩下老两口,儿子媳妇一两月也不回来看一眼,孙子倒是长去酒楼找他奶,要点钱就颠没影,唯一跟自己关系好的孙女去年到上海上大学了,现在想见一次也难;       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男人找了一个什么样的老婆就决定他以后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以前老彭总是对这话嗤之以鼻,心想自己对着老婆是有着绝对的控制,她一个小老板的女儿,对着自己一个高级知识分子那种崇拜.仰视的目光,那种俯首帖耳的态度,如今想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了的,也许是从自己退休的时候,也许更久前.从她接手她家的酒楼那时起;商人!绝对是一个卑劣的商人嘴脸,以为有点钱就是人上人,就可以侮辱一个令人尊敬的知识份子了,一阵小风略过,彭说感到有点冷意,紧了紧外套,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尖锐的疼痛,彭说紧皱了皱眉,双臂揽紧了身子,最近这是怎么了,腹部一次比一次疼的厉害,该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了,幸好自己随身带着去痛片,彭说忙在衣兜里掏出药来吃了一片,恶心感随之翻涌上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头部的眩晕感随即袭来,身体翻倒在了花池边的水泥路上,彭说想要爬起来坐回到长椅上,身体却是被掏空了力气似得,似乎连动下手指的力气都失去掉了,眼皮也越来越沉,最后终于合在了一起;彭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白的病房里,脸上扣着氧气罩,身上连接满各类型的管子,手臂还正输着液体,彭说努力的转动眼珠四处张望一下,病床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器,一旁的心电检测仪上还不停传来滴滴的声响,这里应该就是ICU了,彭说以前没少到这里来看过那些老朋友,哎、人老了谁都会有这一天,没办法的事,彭说早都有心里准备,他老早就交代过自己的老伴和儿子,等自己到了哪一天,一定不做手术,不要亲朋好友们去看他,人老了本来就没什么用了,能够坚守的,也就剩下最后的一点尊严,彭说是一个视尊严重与一切的人,他努力的瞪眼看向自己的下半身,他记得自己是因为腹部剧烈的疼痛才会昏倒的,这会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呢?厚厚的被子挡住了彭说的视线,彭说试图挪动没扎针的右手去揭开,积蓄了半天,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只是稍微的动弹了一下,此时那个被子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死死的压在彭说的身上,令他动弹不得,尝试了几次,彭说最终放弃了,他想要叫喊,嘴张了几次,却只是从喉咙发出一些嗬嗬的声音,被氧气罩挡回去,也就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了,我这是怎么了,活这么大,见过的病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只有濒死的人才会像这样虚弱无力吧,一阵阴森感袭来,难道我这是要死了,不想了,一切都不想了,这样子结束也好,一阵困倦感袭来,渐渐思绪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等彭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在先前的ICU了,换到了一间普通的病房,身上的各类管子还插着,心脏监测仪的滴滴声被电视声压住,几乎听不到,彭说试着动了动手指,咦似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动了,这是好了吗,心里有些失望,怎么就没死成呢,彭说对着坐在床边正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儿子背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圆咕隆咚的大胖子直接从椅子上弹射出去,呀的一声;等回过神看见是自己的老子,惊喜的扑过去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叫道:爸,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彭说一把掀掉氧气面罩怒道:叫什么叫?先去把电视关了再说,吵死了;好、好,我这就关,随手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机,不待彭说开口询问情况,早大叫着医生、医生的向门外冲去;彭说无奈的轻叹一声,哎,这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做事毛毛躁躁的,按耐下烦躁的心绪,配合着医生做完各项检查,彭说努力的想从医生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一些自己的病情,可惜一些术语他也停不懂,只得到自己已经昏迷了5天和术后恢复的不错的结论;术后恢复!哎、真的是万事不由人啊,他们还是把自己的嘱咐当成了耳旁风,到了还是给自己做了手术,想到自己被摆在手术台上,像一块猪肉般被研究,被切割、再被缝补,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身体的知觉慢慢的全部恢复过来,腹部的伤口处先是感觉一丝丝针扎般的刺痛,然后慢慢的扩张,由外至内,最后好像是拿一把烧红的烙铁塞进了肚子里面,那种痛让人喘不上气来,缝合的刀口处倒不觉得什么了,此时彭说的身体已经躬成个大虾状,双手紧紧扣着腹部,不觉间殷红的血都渗透了病号服,胖儿子在一边早吓傻了,医生护士一阵的慌乱,四五个小护士将彭说的手脚都掰直压住,医生给打了一针dld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吆一股厌烦之感从心底升起,彭说使劲往外推了几下低声喝道:号什么丧,我还没死呢;胖老太似乎此时才想起,忙爬起身来,抹了一下鼻子强笑道:对对,不号了,这不都好了吗,你放心,咱有的是钱,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你放心,肯定能治得好;彭说心里的怒火越来越多,几乎就要迸发出来,可最终只化为心间的一声轻叹,她又能怎么办呢,他们都只是最最平凡的普通人,不到最后一刻,你真的要求他们去看淡生死,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了,能怎么办呢,只能是不看,不想,物我两忘,彭说缓缓的合上眼睛;转眼就过去了十来天,手术的伤口早就长好了,这…,已经三天了,把我妈都吓坏了,昨两天你学院的同事和领导都来了,他们还让给你带话…;我得的是什么病?不等儿子说完,老彭一只胳膊撑起身直勾勾的盯着儿子的脸问道;这…,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酒喝多了,有点伤肝,爸,你放心,妈说了,咋家有钱,叫给使最好的药,能治好的;哦,听儿子这么说,老彭放松下来重又躺好慢慢说道:那就好;转念又道,崇明呀,你也别挑什么药了,我有医保,人家给使什么药咋就用什么药,免得又受你妈那奸商的气;儿子在一旁诺诺连声的应了,彭说这才疲累的闭上了眼睛;一觉醒来,彭说发现病床边坐爬着个睡着的少女,挺了挺身子仔细看正是自己的孙女彭玉楼,都半年没见这心头肉了,彭说心情一激动,一翻身坐了起来,这举动顿时惊醒了熟睡的丫头,丫头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见老彭立马惊喜的跳将起来喊到,爷爷.爷爷你醒啦?老彭笑微微的道:爷爷早醒了,就是有点累又睡着了;丫头一下扑过来抱住老彭的胳膊红着眼道:爷爷你可吓死我了,爸爸他们都不告诉我你生病的事,昨天你醒过来他们才给我打的电话,我连夜坐的飞机回来,爷爷你可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 ,吓死我了;老彭溺爱的摸着丫头的头笑道:昨天呀?看来爷爷不知不觉又睡了一天了,不过呀医生说了,爷爷没啥大毛病,就是酒喝多了,这不,爷爷这会觉睡饱了,浑身都是劲呢;爷孙两人正在笑闹着,病房门推开了,看见是自家老婆子,老彭收敛起笑脸,往后靠在床头支起的枕头上去,彭玉楼看见奶奶来了,忙欢喜的跑过去拉住奶奶叫唤:奶奶.奶奶,爷爷醒了,爷爷醒了;老婆子此时却露出无比慈祥的笑意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说着来到床头将一个食盒放在床头柜子上,自己在旁边凳子上坐下,看着老彭一会,却伸出手来放在了老彭的手背上,老彭感觉一阵的别扭,这是多久没有过了的温存,却听老婆子道:这会可是把我们都吓个半死,老头呀,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没事干就在家里写字画画,我再也不说你了,等你好了,咱就去买最好的笔墨,咱家有钱;老彭不动声色的将手挪开,一边对着孙女叫到,丫头,将爷爷的衣裳拿来,饿了,咱出去下馆子去;不待孙女答应,老婆子一把抓住老彭的胳膊急道:不行,不行,不能出去,医生交代了,只能吃流食,我这给你带了粥;老彭疑惑的看着老婆子道:干嘛这么紧张?不是说没什么大毛病吗?是.是.是没什么大毛病,可医生说年龄大了,伤了肝,又伤了胃,需要静养,还不能吹着风,怕伤风;老彭听着一堆的注意事项,默默点点头却还是下床穿了拖鞋往柜子旁边走过去道:我会注意的,不过你也知道我,让我躺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你觉得可能吗?老婆子一跺腿愤愤了一句老犟头!却是知道自己拿这个过了大半辈子的犟老头是没有办法的,便不再阻止,自己倒过去帮老头穿戴起来,上上下下裹了个严实,临了又在自己口袋摸出个口罩给戴上;老彭也不阻止,此时看着倒感觉自家这老婆子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心里还有些温馨的感觉;出了医院,孙女套着老彭的胳膊奔奔跳跳给爷爷笑说着在上海的见闻趣事,老婆子不远不近在后面跟着,老彭几次想进去路过的餐馆,都被老婆子阻止了,不是嫌这家这个不好,就是嫌弃那家哪里太差,老彭心想:这到底是开酒楼的,好像全市餐馆没有他不知道似的,最后还是听了老婆子的话,进了一家海鲜自助餐厅;餐厅环境确实很不错,老彭活了大半辈子也基本没进去过这种档次的,三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服务员将菜单拿了过来,老彭翻看了一下又立刻合上,故作镇定的递给老婆子道:你看着点吧,这我不熟;老婆子也不客气,接过去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菜名报给服务员,又指几个问孙女想不想吃,等服务员离开,老婆子才对老彭道:我想着海鲜都比较清淡,这应该符合医嘱的;老彭点点头,老婆子却是打开了话匣子道:我正准备把我的酒楼也改成海鲜楼呢,你不知道,这卖海鲜多大利呢,你看这生蚝,进的时候一只也就一块,可摆在这里一盘,十几个要卖一百八,还有这个皮皮虾,还有这个…;老彭看着自家老婆子眼睛里冒出的光彩,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愣愣的道:都六十的人了,要那么多钱有啥用啊?老婆子一脸鄙夷的瞥了老彭一眼,似乎又想起他现在是个病人,忙隐了神色慨然道:当然有用了,咋先不说吃穿住行,电视上不都说了,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吗?我见天的去做斯帕,你看看,看我这皮肤,咱俩走大街上,保准有人认成是差辈的;见老彭不理,又回头对着孙女笑道:丫头你说是不是?彭玉楼忙嬉笑迎合道:就是.就是,奶奶看起来最多四十岁,爷爷也要注意保养哦!老彭撇过脸去嘟囔一声:老妖精!吃罢了饭,老彭却不想再回医院去,一个劲让老婆子给儿子打电话去办出院,老婆子好歹劝了半天无果,着了急道:下周.下周做完那个化疗…;化疗!化疗!老彭跟孙女同时惊出声来,老婆子知道自己着急失了言,顿时呆在原地,玉楼此时早已着急的泪流满面,过去抱住奶奶的胳膊晃晃道:奶奶,你刚刚说.说…;老彭顿时反应了过来,过去轻揽住孙女的肩膀笑道:好了,哭啥?是理疗,就那个中医理疗你懂吧?听你奶那个老文盲的,话都说不清;老婆子忙应和道:对对,是理疗,中医理疗,你看我这记性,光记着饭馆那老王头做化疗呢,这都给记差了;看着孙女还是一脸茫然,将信将疑的样子,老彭故意拉下脸道:丫头,别一天大惊小怪的,爷爷没事,你明天就回上海去;玉楼一脸倔强的道:我不,我不回去,我要在家里陪爷爷,直到爷爷病好了才走;看着孙女两眼含泪的样子,老彭走过去,伸出手慢慢擦干净孙女脸上的泪痕,温柔的道:丫头是个大姑娘了,要懂事,可不能耽误了学习,等爷爷病好了,爷爷去上海看你好不好?爷爷也坐飞机去,爷爷活这么大还没做过飞机呢,都被丫头超过了;看着孙女俏皮的笑着点了头,老彭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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