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万个勇士，三万匹马。都在你眼前了。”
“好！”
库鲁图在雪中举起兵戈。
“麾胡的战士们，神鹰指引我们，去夺取一场大胜，向东，随我踏破乌然！南下征粮！”“必胜！必胜！”
麾胡的战士们用刀敲击着盾牌，金铁之声不绝于耳，桀骜的怒吼使地动山摇。 随着库鲁图马鞭一指，恢弘的骑兵部队开始行进，喧嚣的马蹄声打破冬日的沉静。 而库鲁图此时穿着的，不再是装饰用的皮甲，而是去年自称齐国使臣的汉人，送来的燕翎甲。 感受着千军万马的浩大声势，库鲁图深吸一口北地冰冷的空气。 这场冬日里的杀戮，将为来年春天的大战拉开序幕。 “大人，该走了。”
他的万夫长灰颉说道。
库鲁图点点头，催动骏马，跟上队伍。 治世二年十一月廿一日，库鲁图率部东去一百五十里。 廿二日，行三十里，至乌然山，稍歇。 廿三日，急行军击破乌然南帐王部六千人，就地劫掠马匹粮食，继续向东。 廿五日，日夜兼程，人马不歇，至胤阳郡，佯攻城池，野外就食，同时乌然使臣南来告急，女帝震怒。 廿七日，荡寇将军熊宝仁率五千骑兵往击之，库鲁图不敌，分兵四路而走，熊宝仁斩首千余，未能全功。 廿九日，向南避开白头堡援军，合兵一处，深入中州，劫掠赈灾大仓，数万军民沦为饿殍。 卅日，库鲁图再次分兵，一部五千人，携带粮食，继续向东，绕过边军城寨，寻路返回北地。 残部两千余，则继续糜烂州郡，牵制魏军。 十二月五日，穷途末路，五郡镇军联手，十万军队配合，终于在小康山剿灭胡虏残部。 随后女帝下诏，以守备不利治罪，裁撤各地镇军将军三名，镇军校尉十五名，大小军官若干。云麾将军戚青，责令戴罪立功，击破麾胡，取库鲁图首级。 十二月九日，库鲁图部挣脱乌然，杜骢等部封锁，返回海子湖畔。神鹰大王沃塔高举鹰旗，亲手为库鲁图加冕。 自此，彀者三十万的麾胡换了新王。 ----------------- 胡人南下，在中州肆虐的传闻，在大都传播的很快，但很多人打心底里不曾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有很多受难的人来到都中，在他们沉痛的回忆中，大都士民才意识到这件事的真实性。 当大都三百里外的一个大仓被劫掠一空，原本得以安置的难民涌入大都，百姓之中弥漫着恐慌。 在先帝即位后，大都乃至于中州腹地已经有二十多年未曾遭过兵灾，即使是武彰初年发动的数次对外战役中，大都百姓也不曾担忧过什么。 但是先帝不在了，即位的皇帝，能做的似乎只有发怒。 周南工作的作坊已经关门了，那本来就是小本生意，现在大都人人自危，掌柜的直接回乡避难。 周南这几日也不曾出门，日夜紧闭门户。院墙她早已雇人修补好了，为了防盗，她还加高了不少。 用过晚饭，她抱起那只唤作小义的狸猫，在炉旁取暖休息。 她手中有一封信，来自白头堡。 “周南，我乃云义。 云义现在白头堡驻守，为来年春战事操练。 这些胡人桀骜不驯，迟早被我大魏平定，不必担忧。 那三百两，可以自行支取，不必留我，我自有军饷。 天寒，勿忘加衣。”信封摆在一侧桌上，信封上印着造型古朴的“卫”字戳记，信上书写：送于大都城南桑树坊安民巷周南。 大魏建设有非常便利快捷的驿站体系，但这原本只限于军情禀报，政令输送。莫龙纬历任兵部侍郎时，出台政策，使部分驿站向民间开放，收取费用，但会免费为士兵寄送家书，这一项举措在一段时间内使得军队士气高涨，间接提升了部队的战斗力，时人对于莫龙纬的评价是善于巧思，颇具仁心。 但对于周南来说，外物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眼前的这份书信，还能带来些许亲切。 周南是确定那块莫云义的那块帕子被卖出，没有机会赎回之后，才开始使用那些银子的。 她装满了米缸，存了一些脯腊，修补了房子，装满了柴房。 她的欲望似乎就仅限于此了。 特别是连工作都没有了之后，她在家久坐中思索，身上的红斑是她的枷锁，是她永远没能挣脱束缚，关住她的监牢。 她无法允许她并不完美的部分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暗自嘲笑，她做不到能无视言语和异样目光的那种强大。 但她又极其渴望着她的人生可以被改变，可以从寂静的不变的东西，变成某种美好事物。 所以，她再次回忆起莫云义，脑海中鼻青脸肿的模样已然模糊，但愈发清晰的是什么呢。 是他可笑的用一根扁担，驱赶靠近自己房间的恶人的那一幕。 还是他亲自敲开房门，告诉周南他回来了的这一幕。 周南不知道。 周南永远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不是因为她不想去做，她太想改变了。 但小时候的那场“雁归疫”带走了母亲，带走了哥哥，带走了父亲。 她无能为力。 她被叔叔带走，一路向西逃难，来到了大都，叔叔和她说。 “我们好好活着，就能再造一个家。”
叔叔去当兵了，叔叔把军饷寄了回来，再然后，叔叔的骨灰被送了回来，他甚至不是死于战争，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抚恤就是她现在住的小宅子。 周南是识字的，因为她父亲曾是齐国的举人，她哥哥也在念书，一家都是豁达开明的秉性，自然也支持她读书识字。 识字的作用是她在自己的房间的墙上她写满了自己一家人的名字，这就是证明她的一家人在这世上的痕迹了。 周南不想一个人，因为等到周南也不在了，她的名字，谁来写呢。 所以，周南站了起来，再一次取出笔墨纸砚，现在，她要写回信了。 细雨晓莺春晚。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肠断塞门消息，雁来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