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揉了揉惺忪的眼,她睡得太久,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夜色,一点月光洒进来,屋外的门铃还是响着。爸爸妈妈都有钥匙,按理说是不会敲门铃的,这几天也没有朋友说要来探望她。会是谁呢?她走到大门那边,往猫眼那看了看。是季延。他穿着黑色冲锋衣,衣领拉到最顶,抵在下颚处,浑身散发沉稳凛冽之感,眉宇间却有一抹温和,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他没有订到高铁票,是自己驱车四个多小时来的。没想到是他来了,她兀的捂住嘴,没有出声。季延听见了脚步,可见她不应,试探地问道:“许悠,是你吗?”
许悠一怔,家里灯还亮着,刚刚也没控制走过来的脚步声,要想装家里没人,怕是没戏,索性回答:“嗯,你怎么来了?”
季延顿了几秒,轻握着玫瑰花柄的手紧了紧,“许悠,我可以见你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许悠轻咳了一声。算起来,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她也好想见他,可还是接受不了以现在这个样子见他。季延见那头没应,眉间蹙了蹙,先开口:“许悠,我没有和孟悦妍在一起。”
她愣了愣,“你说什么?”
门外的声音大了些:“那天的戒指,孟悦妍和我说是每个研学的人都送了,我今天才知道那是一对情侣戒,戒指我已经还回去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她在一起。”
许悠忍不住张了张嘴,没有缓过神。待脑子冷静下来以后,回忆如电影般一帧一帧浮现出来。所以那天孟悦妍模棱两可的话,就是为了让自己误会季延,原来季延没有喜欢上她,从来没有和她在一起过。空气沉寂下来。季延以为她不信,又添了一句:“这是真的,沈逸也知道,我真的没有和她在一起过。”
许悠低下头,目光游移在地板上,明晃晃的灯映在上面。她当然信他,可现在信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许悠,可不可以让我见见你,几分钟也可以,我......”他顿了顿。“我很想你。”
门外那一句真挚的,热切的声音传过来,她的心不由得颤了一颤。他说的,是真的吗?许悠的脸颊泛起一点红晕,心里划过一阵欣喜,可那欣喜又一闪而过。她下意识抚了抚右脸处的伤疤,从光滑的皮肤再触到那抹粗糙。她眸光暗了几分,压着情绪道:“季延,你还是回去吧。”
他往前了一步,声音急切起来,可还带着哄人的语气:“为什么?就让我见见你吧,好吗?”
她眼眶起了一层水雾,“我...我太丑了季延,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她靠着门,软软地坐下来,紧紧抱住弓起的大腿。“我太丑了,你不会想看到我这样的,我真的太丑了。”
他是如此耀眼的,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可能配得上他。听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的唇瓣用力抿了抿,喉咙像哽住了一般。他蹲下来,贴近门边,这样子说话离她最近。他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呜咽。他的眼尾也泛起红色,他将左手轻轻按在门上。“许悠,你听我说,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漂亮。”
许悠的呜咽停了停,情绪还是激动,啜泣道:“季延,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现在,真的不想见你。”
“不是的,那不是安慰。”
周围一片寂静,黑沉沉的天际透着点蔚蓝色,仿佛是浓墨般重重抹在那,几颗星点缀在上面。他眼帘微垂,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将心底的话送了出来,一字一句地加重:“许悠,我喜欢你。”
一句话说出来,门的另一边像是消了音,一切都安静得过分。他停了停,确定她听见了,眸色又沉了几分。“这么多年来,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尽管是隔着一扇门,她却好似能感受到那一道灼热炽烈的目光,他的话并不像是倾盘大雨般浓烈的表达,却像一缕风,一盏光束,轻柔地投进心扉。她听见了,她终于听见了他说这句话。她侧过头,双眸里的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不断地落下来。她突然又好怕。怕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让她开心。怕他此刻的表白是一种同情,是一种怜悯。可最怕的,是自己已接不住他的喜欢。她还是不安,还是想确认,哑着声音开口:“季延,这是真的吗?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为了让我开心,那我宁愿你不说。”
他垂睫,漆黑的双眸带着柔情,手指点了点门。傻瓜,到现在还不信他。可他并不怪她不信自己,他知道那件事对她的伤害。她变得敏感,变得脆弱,变得不想让他出现在眼前。他想告诉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下定决心陪着她,直到她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心意。凛冬的风拂过静谧无声的路,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浮动,风又穿进门缝,到达另一边,在她耳边摩挲。许悠没有再说话,过了良久,外面也没有任何回音,许悠还是坐在地上,哭得两眼通红,见那头迟迟不说话,她咬了下唇。他是走了吗?应该是吧,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一直陪着她,怎么会真的非要见她不可,走了也好,不用看见她这个样子了。虽是这样想,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失落。她好想和他说请别走,可不可以再等等她。等她变得乐观一点,等她变得自信一点,等她也能够和他一样说:我喜欢你。算了,这些自己想想就好了。她温吞地扶着门,慢慢站起来,正想回房,那一头却传来低醇的声音:“许悠,你知道黑猫警长吗?”
没想到他还在。许悠拭了拭泪,哽咽了一下,“你说什么?”
“如果我说,我就是你的黑猫警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