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台行色匆匆从御史台诏狱出来,就直奔马车
“大人!”侍从王四早已候在车旁,见黄道台出门,便迎上前去搀扶 黄道台微微颔首,撩起衣袍几步就跨上马车,还未等王四开口问 黄道台急言道“去东街,祥和烟铺!”
“是!”
王四虽有疑惑,但作为下人自是不敢多问,他收好马凳,随即上车调转方向,打马就往东街方向而去 马车从御史台出来穿过西大街,经宜秋门,进入两条最繁华的洪桥子大街、万胜门内大街约摸半个时辰后 马车在东京最大的烟铺,祥和烟铺门前停下 “大人,到了!”
王四朝着马车内毕恭毕敬提醒道,黄道台踏着马凳几步窜下,径直朝烟铺走去 王四紧随其后,门口小厮见有客人来,立马热情相迎,虽自家烟铺不愁买主,但一看来人作官服,自是不敢怠慢赶紧上前相迎 “贵人,里边请!”
黄道台眉头微蹙跨入大门,入眼可见宽敞的大厅四面皆是上好的榉木货架,各种各样的烟火被堆放的井井有条 见黄道台未开口,小厮又热情的介绍起自家烟火 “贵人是想买点什么?这边第一排是喷花类:有牡丹、菊花、锦冠、垂柳、叶子、红灯、连心、落叶、礼炮、贺新年、大鹏腾空、龙飞凤舞、虎尾、拉手、彩色亮珠……… 这边第二排是旋转类和旋转升空类:瀑布、金喷泉、银喷泉、哨响流星、球头流星、彩花流星、火轮火束银盘、水上礼花弹、水上盆花、水上惊鸿、红地毯…… 这边第三排是………” 小厮这一口气介绍这么多品种,听得黄道台脑瓜子疼,他出言打断道 “好了,你就给我来两车那个什么大鹏……” 小厮:“大鹏腾空。”
黄道台:“对,就是这个!”
说罢他朝身后的王四吩咐道“王四,付钱。”
“是” 小厮一脸欣喜的朝王四,拱手道“客官请随我来这边结账。”
小厮领着王四去结账,另一个小厮小六子上前朝黄道台躬身一礼“请问贵客,烟火都给您送到哪里?”
黄道台摸了摸钱袋子里的银子,随手赏给小六子一两银子吩咐道 “赶紧的,将这两车烟火送到东大街,丽景门下。”
小六子抬手接过黄道台给的赏钱,很是恭顺道,“贵人且放心,小的马上就去送!”
说罢他转身朝后仓库跑去,待进门,他才掂了掂手中银子一脸嫌弃道 “打发叫花子呢?就这点钱!还指望本大爷给你快点!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此时正在出仓搬货的长工刘大壮听到他的抱怨,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喘着粗气问道,“小六子,你嘀嘀咕咕的抱怨什么呢?”
“刘大壮,你是不知道。外面来了个官大爷,给了我一两银子,就一两!竟然还觍着脸要我快点替他把两车烟火送到东大街,丽景门!这点钱都不够老子的马料钱!”
“好啦…这些个官大爷哪是我们得罪的起的,赶紧的,搭把手!给他装好了!”
小六子这才一脸不情不愿的,掀开柜台上刚递来的出货单,阴阳怪气念道 “大鹏腾空,两车!”
两人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将两车大鹏腾空装好了,清点完毕,小六子这才慢条斯理的赶着牛车,往东大街而去,另一车则由刘大壮赶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后门,此时街上已然是华灯初上,各大酒楼门前早已宾客满座,门口的贴金红纱牡丹形的灯笼亮如皓月 推杯换盏声,划拳劝酒声、小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勾栏瓦舍,早已上妆扮上的红粉佳人们,倚栏卖笑,香风阵阵 小六子捂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一脸不悦,手中的牛鞭不由得越发狠戾的抽向老黄牛,试图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两人紧赶慢赶,终是在戌时两刻抵达了丽景门,早已候在此处的黄道台一脸急色的来回踱步,眼见戌时已过,真怕吴了时辰,正欲唤王四去催催,抬眼就瞧见挂着祥和烟铺旗子的牛车来了 王四立马上前去质问道,“你们为何不用马车?”
小六子一个骨碌翻身下了牛车,朝王四拱手道,“贵客,见谅!店里的马车今日坏了。”
王四一听不乐意了,那可是花了他二十两银子买的烟火,怎么能说坏就坏? 他怒目圆睁道“你可别框我家老爷,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贵客瞧你说的,你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小的也不敢呐!”
黄道台见两人还在磨嘴皮子功夫,他有些不耐催促道 “别磨蹭了,赶紧卸货。”
“得嘞!”
小六子瘪了瘪嘴抱起牛车上的烟火就往地上放,而刘大壮则一言不发,手脚麻利的将地上的烟火一一摆放好 两人倒蚀了莫约一盏茶功夫,两车焰火才摆放完毕 黄道台掐着时间,刚好戌时三刻,他命王四赶紧点火, 一束束绚烂夺目的焰火,点燃了东京城的夜空,也点燃了温以沫逃出去的希望,最要命的是点燃了太宗皇帝的怒火! 此时皇宫内,慈元殿中太宗皇帝最宠爱的六儿子懿王突然暴毙在宫中 懿王生母,娴妃娘娘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儿子哭的肝肠寸断,床榻前伏地跪满了御医院所有医官,宫女、嬷嬷、内侍太监……众人皆伏地不敢动弹半分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太监王继恩一声高喊,众人更是浑身都冒出一层冷汗,胆子小一点的已经开始打哆嗦!这可是皇子,弄不好今晚可是要掉脑袋的!掉脑袋事小,要是再来个诛九族,后果不堪设想… 太宗皇帝进门就看到了床榻前抱着懿王哭的泣不成声的娴妃,他脸色铁青的朝地上匍匐之人厉声问道 “怎么回事?”
天子一怒五步伏尸,谁也没敢吱声,此时的太宗皇帝已是怒不可遏朝最近的一个小宫女一脚踹去 小宫女被踹飞出去老远,忍着胸口疼痛,硬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你们都哑巴了?你来给朕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另一个被点名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开口道,“回,回官家,昨日新来宫女打翻了暖炉,懿王就开始高烧不退,后来请了御医院所有御医,但均……均未…” “去!将那宫女给朕绑来!朕要诛她九族!”
一旁的伺候的老嬷嬷开口道“回,回官家那宫女昨日夜里就自戕了!”
“自戕?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给朕挖出来!鞭尸!挂于城楼示众!”
太宗皇帝已经被气的浑身发颤,涨红的脸颊一阵咳嗽 王继恩赶紧上前顺气道“大家,保重龙体啊!”
“咳咳咳……” 太宗皇帝抓起桌案上的瓷器不由分说朝着众人狠狠砸去 “滚,都给朕滚!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
众人如临大赦,纷纷起身连滚带爬逃似的跑出慈元殿 太宗皇帝身形一个踉跄,像被抽干力气的木偶,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眼眶微红,带着薄茧的手,颤抖着轻轻抚摸过已经冰凉的儿子 喃喃自语“儿啊!是为父没能照顾好你,都是为父的错!”
王继恩连忙上前拉住太宗皇帝捶打自己胸口的手,满眼泪水道 “大家,你可要保重龙体啊,大宋百姓可还得仰仗着您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悲伤的夜晚,丽景门上空却烟火不断,映红了半边天空,太宗皇帝眼眸微眯朝羽林卫贺兰厉声质问道 “是谁在放烟火?”
贺兰:“回官家,是梁王管辖的丽景门附近。”
太宗皇帝:“梁王?好个梁王!这是高兴朕没了儿子!还是高兴朕关押了平阳王!”
王继恩抹了一把脸上泪水,朝太宗皇帝说道“官家,老奴这就带人去抓了那放烟火之人!”
“去!将那人给朕带进宫来,朕倒要看看他有几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