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前,贺老夫人正面色不安的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才开口问道:“如何了?”
“一直不曾找到绿柔。郭嬷嬷临走前咬定了少夫人不曾离开客房,只怕绿柔是个幌子。”
李嬷嬷也同样心急,她与郭嬷嬷都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几十年来都为老夫人办事,可如今岁数大了,却还要被迫分开,她这心里也是恨极了沈南卿。“若是少夫人有心将绿柔藏起来,那摄政王那边如何交代?”
“去把胥儿叫过来,此事还得商议,切不可贸然错失良机。”
“少爷此时正在枫林苑...”李嬷嬷面露为难道。“他竟然把那人带到府中来了?”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掉落在地上,七零八散...她从未见过那人,只知道她在城中开了铺子,平日里方便他们私会。为了能见到重孙子,她只提醒贺知胥不要太过张扬,需得安抚好沈南卿。可如今贺府丧礼,人来人往,他竟敢将人带来,简直是鬼迷心窍。“听说那人在后门的巷子里逗留,少爷怕是忍不住了,顾不上前往铺子里...”李嬷嬷寻到枫林苑的时候,老脸也忍不住绯红一片。“女人误事...”老夫人不悦的蹙了蹙眉:“他此时浪荡,我却不能不管不顾。你去命人前往凝香居找到弄脏的衣服,看清楚上面到底是葵水,还是污秽之物。再带着府医前往灵堂前,为少夫人请平安脉。”
若是不找出沈南卿的把柄来,让她受制于胥儿,又怎么能开口提出让泠娘入府?凝香居。“少夫人,这碗避子汤...”送走绿柔归来的觉夏,不敢开方子拿药回到府中熬煮,在百姓家中借了灶火,这才将熬煮好的汤药端了回来。“少夫人,医者说避子汤不能频繁饮用,您今日酉时可还要赴约前往王府?”
识秋心疼的劝着:“倘若丞相大人知道了,定不会让少夫人受委屈。”
“外祖父日理万机,本就为我婚后多年无子忧心,若是让他知道,他定又吃不下饭。他如今都七十高寿了,操劳不得了。”
沈南卿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她再也不是当初连吃药,都得觉夏识秋好言相劝的千金小姐了。前世,她被蛊虫缠身,形如枯槁,汤药一碗一碗的往肚里吃。直到死前才知道,所谓的汤药是加速她死亡的。“少夫人,若您想离开这腌臜之地,觉夏和识秋定会带您远走高飞。”
“如何走得了?”
沈南卿将药碗还给了觉夏,随后便懒懒的靠在摇椅上:“将碗洗干净,放一点红糖水在碗底。”
觉夏和识秋两人端着药碗和弄脏的衣服往外走去,沈南卿和衣躺在摇椅上,白色大氅盖在双腿上,她闭目养神。可即便闭着双眸,也能看到她的黛眉紧蹙,很是忧心。前世惨死,本以为上天待她不薄,让她重新来过。可她从前世的濒死感中清醒过来时,正在与祁执床边...这一切都脱离了前世的轨迹,让她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沈府不会助她离开贺府,贺府还没有利用完她,亦不会放她离开。祁执对她恨意明显,只怕日后免不了继续鱼水之欢。此时的她身如飘萍,只能靠着自己...贺知胥利用她,只是为了向上爬,攀上夏太后,那她便亲手断了贺知胥的仕途!她的亲生父亲,当日靠他母亲上位,功成名就后,跟母亲形同陌路,害的母亲郁郁而终。如今又想卖女求荣,跟贺府一起高升。沈府对她如此绝情,她自然也得让沈府自掘坟墓。至于祁执...前世,本就是她亏欠于他。这一次,算是两清了。“少夫人,李嬷嬷将您的孝服拿走了,老夫人带着府医过来了。”
识秋匆匆推门而入,心慌的攥了攥衣角。少夫人从客房回来时,孝服上有血迹和些污秽之物,她和觉夏虽然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也大概能猜出来那是何物。之前她和觉夏忙着送绿柔出府,没能顾得上清洗孝服。谁知道李嬷嬷会来抢走孝服...沈南卿睁开双眸,原本满是狠厉的眸光,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卿卿,你身上不适,让府医给你瞧瞧,明日下葬,你又要忙活,别累到了。”
老夫人说着便使了使眼色,府医走上前来。“我刚刚喝了一碗红糖水,身上觉得好多了,用不着把脉。倒是夫君这几日守在灵堂前,莫要着了风寒。大夫,我陪着你前往枫林苑,替夫君把把脉吧。”
沈南卿从容不迫,尽管内心波澜,却是面不改色的。倒是老夫人听说她要去枫林苑,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模样瞬间变成了警惕。“胥儿才刚刚睡下养神,等着晚上在灵堂前值夜,还是不要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了。”
“也好,那晚点时间孙媳带着府医再去看望夫君。”
沈南卿点点头,看着将脉枕摆放在桌子上的府医,她依旧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夫君不举这件事,还要劳烦大夫费心。我外租父府中的医者曾为太原王氏府医,医术也很是精湛,识秋你前往丞相府请府医过来,让他们切磋一二,共同为夫君治病。”
老夫人原本就悬着的心,此时就更是担心了。贺知胥没一点毛病,但凡让旁的大夫把脉,就露馅了。她扭头看向门外,李嬷嬷会意,拿着孝服快速走来。“黄大夫,既然少夫人身体无恙,那你就先回去吧。”
贺老夫人收起担忧,等黄大夫离开后,才让李嬷嬷说道。“少夫人,李嬷嬷我是个老人精了。你这丧服上的血不是葵水,怕不是处子之血。还有这上面的污秽之物,过来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何物。”
李嬷嬷一脸笃定,只要沈南卿能认下跟摄政王的苟且之事,那郭嬷嬷就不必前往庄子了...“我原以为祖母是来关心我的身体,却不曾想祖母还是疑心我...”沈南卿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攥了攥,她用给贺知胥治疗不举之事,暂时躲过了府医的请脉,却没想到她们依旧纠缠不放...“卿卿,祖母不是疑心你。若你与摄政王当真...你初经人事,心中惶恐不敢告诉祖母,可若是一不小心有了身孕。你如实告诉祖母,我们也好亡羊补牢,避免来日的业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