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士卒们已经在上官的催促下整理好了东西,哈欠连天的催动马车动弹。说起来在运粮队五之中,马匹倒是比人金贵了不少。士卒们宁愿忍饥挨饿受冻受寒,也得给马儿披上一层棉衣,免得它们被冻死在路上。离开了马匹,他们可就真得被困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及至中午时分,众人眼前的景象一变,一座屹立在风雪之中的城池印入眼帘。叶牧松了一口气,昨日的郁闷也消散了一些。“前面就是平远县了。”
“只要咱们在县里修整一番,然后经过定边县,马上就能抵达冀州城了。”
这个好消息很快在士卒们中间传开了开来,顿时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众人加紧速度前行,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城门之前。长长的车队人喊马嘶,城门处却是大门紧闭,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样。叶牧皱着眉头看了看城墙,上面也没有守卫的士卒。“人都到哪儿去了?”
自言自语了一声,叶牧转头对着虎子道:“派人喊话,要是没人答应就撞开城门。”
虎子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亲卫来到了城门之前。亲卫喊了几声之后,叶牧有些惊讶的瞧了他一眼。喊话之人正是在军中磨砺的马云飞。考虑到他是冀州本地人,口音和语气更容易被本地人接受,所以虎子派他干这个差事。然而,马云飞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城中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叶牧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城防大事,怎能疏忽至此?!“告诉马云飞别喊了,找人撞开城门!”
很快,士卒们推着一辆半空的运粮车来到了城门之前。车子前面安装了一截圆木当作撞角,在士卒们奋力推动之下狠狠的撞击在了城门之上。咔嚓一声脆响传出,城门裂开了一条缝隙。马云飞眼睛一亮,马上高兴的喊道:“兄弟们再加把劲,里面的门闩已经快断了!”
伴随着第二次撞击声响起,紧闭的城门轰隆一下被砸了开来,重重的摔在两旁墙壁上。叶牧往里面瞧了瞧,依旧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奇怪,人都去哪儿?”
自言自语了一句,叶牧高声下令道:“亲卫开路,保持阵型入城!”
漫长的队伍走了两刻钟,才全部进入了平远县城。即使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街道之上依旧一片安静。没有鸡鸣狗叫,也没有人语喧嚣。整个平远县就好像一座“死城”一样,没有半点动静。即便是再迟钝的人,此刻也能反应过来情况不太对劲,纷纷提高了警惕。叶牧早就派出了斥候在城中游荡,希望能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车队就近在街道两侧的房屋院子中暂时安顿下来。叶牧和顾文昭带领几十个亲卫直奔县衙而去。如果能找到平远县的官员,说不定这一切怪象就能知道原因。一行人纵马狂奔,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县衙之前。县衙大门也是紧紧闭着,台阶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看起来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没人经过。亲卫们踩着积雪来到大门跟前,试着推了推大门,却发现没有多费劲就推了开来。叶牧和顾文昭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刚进到后唐之中,前面的亲卫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呼。叶牧急忙跑了进去,就看到几名亲卫呆呆的仰着脑袋,似乎在看半空中的东西。叶牧随着视线抬头望去,也不禁怔在了原地。房梁上系着一根白绫,上面套着一个人的上半截尸体。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人脸上面痛苦绝望的表情保存的栩栩如生,似乎在对着众人无声呐喊。顾文昭后脚进来,看清楚状况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何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句话惊醒了发呆的众人,叶牧急忙催促着亲卫寻找有用的线索。尸体被放下来之后,叶牧和顾文昭走到近前仔细观看。顾文昭看了看,忽然眼神一厉道:“不用看了,此人就是平远县的县令卫子明。”
叶牧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道:“顾老,虽说他穿着官服,但也不排除可能是有人利用尸体假扮的啊。”
“不会的。”
顾文昭摇了摇头“卫子明是七年前的进士,当时老夫兼任主考,是他的座师之一。”
“原来如此。”
叶牧恍然大悟,但紧接着心里就涌出了无数疑问。忽然间,一个亲卫快步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书信。“将军,这里有一封信在书房的桌角吗,看起来藏得非常隐秘。”
叶牧急忙接过来打开,和顾文昭仔细观看。“飞雪连天、万里冰原,百姓饥寒交迫、冻娥而死者不知凡几。绝境之下,人伦道德溃于一旦,周边百姓纷纷造反!余自问虽非贤能耳,亦强于庸碌之辈也。奈何州府无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食赈济,本官只能望洋兴叹。”
“反贼势大,且久困之下性情癫狂,杀人食人者不计其数。本县仅有县卒五百,决计不是数万之众反贼的对手。”
“余遣散百姓逃命,自率百人阻敌。然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耳。书信之时,贼声已至。恨余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提携玉龙以报圣恩。故此,微臣拜谢圣上擢任之恩,只得自裁以全忠义。”
“万望朝廷后来之同僚,务必小心行事,莫使局势糜烂全州乃至天下!”
“臣平远县令卫子明绝笔。”
书信至此戛然而止,两人也是沉默无声。叶牧看看书信,再看看卫子明那绝望无比的表情,忽然间感觉呼吸都无比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