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扬起嘴角,在这里看到乌鸦三人的确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惊喜。 稚女掏枪,砰砰连开,三人应声而落。 樱最先脱困,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只见这女孩扭了几扭,身段比蛇还柔软,浑身的绳索自行散开,已是断成数截。 乌鸦和夜叉也是解困。 他们一时却不说话,只用那双眼睛在源稚生和稚女两人身上来回乱瞄,乌鸦是认出了源稚生,自家少主的气质他当然记得,只是旁边这个与少主十成十相似的人又是谁? 樱不纠结,一转眼,这女孩又站到源稚生身后影子里,沉默不语。 至于夜叉,这曾经在街头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雅库扎,是真的分不清源稚生和稚女,心想该不会少主学会了火影忍者里的影分身之术,不然是从哪里冒出的一个和少主一模一样的家伙? “你们好。”
稚女笑眯眯的,对三人说。 “初次见面,在下风间稚女。”
“天照命的弟弟。”
乌鸦恍然,原来是少主的弟弟,难怪…… 夜叉挠着头,果然和漫画里一样,影分身也有自己的意识? 说起来,这位是少主的弟弟。 那么…… 乌鸦看向托着大号纸箱的路明非。 这家伙又是谁? 源稚生拍拍手。 “你们是怎么回事?”
作为军师的乌鸦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鞠躬。 “就让我来为少主解释吧。”
原来那一日源氏重工三方混战,神裔报出橘政宗真实身份,令得源稚生心灰意冷,乌鸦三人拼命护得源稚生离开,以至于自己被神裔抓住,落入他们手中。 乌鸦三人本以为他们的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遗憾是有,但不多,毕竟混的是极道,有朝一日横死街头什么的,在他们选择刺青的那一日就料到了。 乌鸦三人下定决心,死归死,绝对不能吐露出少主的情报,一个字也不行。 不曾想,神裔把他们绑了,却也只是绑了,也不审讯,也不动刑,一日三餐好吃好喝供着,甚至还有一个摆弄阳伞的小女孩时不时过来问他们喜好,这个爱不爱吃,那个忌不忌口。 乌鸦和樱是好汉,理你一句算我输。 “本大爷要天妇罗!”
夜叉嚷嚷。 乌鸦痛苦的闭上眼,如果不是看在多年同僚的面子上,他真想送这家伙往生了。 “哦,天妇罗是么?”
阳伞小女孩听了进去,拿着小本本记着,煞有介事,乌鸦心想这什么不谙世事大小姐,拿我们消遣,不成想下一顿餐还真是多了天妇罗。 如是几次,乌鸦终于尝试着问。 “你叫什么?”
“安娜哦。”
小女孩笑嘻嘻的,竟看不出有丝毫防备。 乌鸦是源稚生的军师,他没上过几天正经学校,但早早混迹街头,生活这本书教了他很多,乌鸦明白,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凡事皆有代价,你看不到代价,也只是单纯你没看到而已,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乌鸦开始和安娜聊天,他试图弄明白这个阳伞小女孩的意图,各种话术在肚子里翻来覆去倒腾,斟酌来斟酌去,夜叉大叫。 “你有什么阴谋!”
“老实交代!”
乌鸦:…… 失策了,他就应该早早堵住夜叉的嘴。 如今木已成舟,乌鸦赶紧思考补救办法。 “什么阴谋?”
安娜眨巴着蔚蓝的眼睛。 果然在装疯卖傻。 乌鸦早已料到,不以为其。 “那个,你们想加入神裔吗?”
说……说出来了! 乌鸦一脸见鬼的表情。 他看看夜叉,看看安娜,恍然大悟,或许这就是笨蛋之间的交流方式吧。 一旦发出邀请,安娜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她愉快的邀请乌鸦三人加入神裔,用她的话说,大家一起开启光荣的进化吧! 听起来还挺带感。 夜叉昏昏欲睡,樱默默尝试割断绳索,只有乌鸦和安娜搭着话,套出不少信息。 乌鸦意识到,这个自称安娜的少女口中,那所谓的神裔,正是混血种。 而且,令人感到荒谬的是,似乎在安娜看来,混血种是不完整的存在。 神裔才是完整的。 这一信息违背了乌鸦长久以来形成的龙血常识,神裔这个概念到底代表了什么,乌鸦隐约好像抓到一些真相,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乌鸦需要更多信息。 他吊着安娜,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安娜果然是小孩心性,乐此不疲的试图说服乌鸦三人。 如此下去,乌鸦相信终有一天他能得到真相。 可惜时间不够。 “安娜,别玩了。”
“好的,伽利略爷爷。”
安娜吐吐舌头,两只手在背后抓着阳伞,一蹦一跳开门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老人。 老人很老,一张脸干枯的像树皮,但他的背却笔直,身材也壮硕,看到他的第一眼乌鸦便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就好像壮年人的旺盛生命力和老年人的饱经沧桑,同时出现在这个名为伽利略的老人身上。 伽利略和蔼的抚摸安娜头发,两人说了些什么,安娜沮丧的低头,伽利略笑着安慰她。 “三位。”
伽利略老人抚胸行礼。 乌鸦和樱都闭紧嘴,夜叉竟也破天荒没有瞎嚷嚷,夜叉确实不喜欢动脑子,信奉谁拳头大谁有道理,但夜叉能从一个街头的雅库扎混到蛇岐八家少主家臣的位子,肯定有过人之处。 夜叉的过人之处就是他在生死之间磨砺出的直觉。 这直觉帮助夜叉从一次次街头斗殴中活下来。 而现在,夜叉在伽利略老人身上,感觉到了。 会死。 夜叉想。 “安娜这孩子给三位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伽利略说。 “不过,安娜这孩子的话,还是希望三位可以认真思考一下。”
“加入我们神裔,登上前往新世界的诺亚方舟。”
伽利略笑了笑。 “其实,三位只是附属品。”
“我更希望你们的少主可以选择神裔。”
“以隐皇的位格,在新世界,也是一位尊贵的大人物吧。”
“如果见到你们的少主,还希望三位可以帮忙劝一下。”
“毕竟。”
伽利略说。 “谁能抗拒永生呢?”
乌鸦一五一十转述完伽利略的话。 乌鸦记忆力很好,伽利略老人和安娜的每句话,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一个字也没出错。 “永生?”
源稚生咀嚼着这个词。 永生的诱惑力无需赘述,古往今来,上到皇帝下到黎民,没有人不向往着永恒的生命。 各路作品关于永生的创作也是屡见不鲜。 但那些都是传说,只是虚构。 现在他们却是真实听到永生的消息。 不得不令人深思。 源稚生下意识看向稚女。 自从风间琉璃和源稚女两个人格融合,风间稚女就表现出超绝的智商,他的分析能力很强,能从蛛丝马迹发现真相。 稚女捏着下巴沉吟。 “这位乌鸦兄弟。”
“是!”
乌鸦立正鞠躬。 “不用不用。”
稚女摇着手,笑眯眯。 乌鸦仍然一板一眼行礼。 眼前这位是少主的弟弟,他身为家臣,算起来这位也是主公,极道信奉尊卑有序,绝对不能乱。 “你刚才说,那位安娜提到过龙代和新世界是么?”
乌鸦点头。 “龙代……” 稚女若有所思。 “你想到了什么?”
路明非问。 稚女腼腆一笑。 “一些没有根据的猜测。”
他看了看在场众人,最后目光还是停在路明非身上。 “不知路兄是否曾听说过古日本传说中的神代。”
“是指神明和凡人混居的时代么?”
“没错。”
“神代,龙代。”
稚女轻轻的说。 “诸位不觉得这两个词,听着很像么?”
稚女又笑了笑。 “当然,我只是随口一说,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几人商讨一阵,最后还是模棱两可,龙代和神代听来相似,但只是根据两个相似的词就得出结论,到底还是太过牵强附会。 不过这也是一个方向,他们稍微发散思维,根据神代来推测龙代,莫非是指曾经龙类统治大地的纪元? 伽利略老人还提到新世界和诺亚方舟,不得不叫人联想到圣经中上帝发大洪水清洗世界的章节,神裔似乎在计划着什么,路明非和源稚生都在他们的邀请之列。 而路明非与源稚生的共同点……是血统。 他们都是高血统的混血种。 路明非忽的想起初临龙族世界时,在北极偶遇的幽灵船。 有人曾把一整搜游轮的人作为祭品,祭祀神明。 路明非在船长室捡到狂信徒的笔记,从里面的信息看,其所信仰的海神和龙类,好似是两种存在。 神裔种种举动也表示出他们和混血种的不同。 看得出他们自认为比混血种更为高等。 心态正如混血种看待普通人。 但此方世界难道不是龙与混血种的乐园么? 哪里冒出的神明? “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是。”
源稚生叫住几人。 “来吧,樱。”
樱从源稚生背后走出,缓缓陈述。 虽然慢,但简单扼要。 樱的言灵隶属于天空与风谱系,她可以操控气流,倾听和收集情报方面虽然不如凯撒的镰鼬,但比起乌鸦和夜叉,还是强上不少。 时间是晚上,安娜照例过来劝说他们加入神裔,虽然失败,但安娜很快调整好心情。 “晚安诸位,明天见啦。”
安娜哼着“伦敦塔要掉下来”,一蹦一跳,用阳伞勾上房门。 樱默默操控气流。 原本她只是想监听安娜是否远去,好继续她的脱困大业。 但是……樱竟听到了。 “真好看。”
这是安娜在感叹。 感叹什么呢? “小安娜,在看星空么?”
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和蔼又充满力量,当时的樱还不知道这是谁,后来才得知,这个苍老声音的主人,名为伽利略。 “嗯!”
安娜笑着。 “星空真好看。”
“是啊。”
老人深深叹气。 “那是纪元的废墟,神国的尘埃,这世界最美的,也正是残缺。”
安娜不开心的吐舌头。 “略略略。”
“请注意!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伽利略老人被安娜的古灵精怪折腾的没脾气。 “走了,走了。”
“早点睡觉吧,可爱的安娜。”
“我是无敌的安娜!”
两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当时的樱并未多想,用纪元的废墟和神国的尘埃这样的句子去形容星空,听上去像是某种意义不明的诗篇,樱只想着赶紧脱困,好去找她的少主。 只是如今看来,这两句话似乎并非诗篇那般简单。 “尘埃吗?”
稚女站在星空之下,抬头仰望,他们站在源氏重工楼顶,这是附近最高的建筑,星空也仿佛近到了,触手可及。 于是稚女伸出手,接住一捧月光。 “有人曾用撒哈拉沙漠来比喻星空,这个宇宙的星辰无穷无尽,他们太多,如果把宇宙看做沙漠,那么每颗星辰相对于宇宙的纬度,也不过一粒尘埃。”
稚女把手抽回。 路明非拍拍他肩膀。 “一起去高天原吧。”
“既然是路兄的邀请,我肯定奉陪到底。”
下楼要比上楼简单,拦路的半死侍都往生去了,乌鸦看得心惊不已,这么多的尸体,真的只有少主三个人动手么? 乌鸦所不知道的是,从始至终动手的就只有源稚生兄弟,路明非从未出手。 他们走出源氏重工大门。 乌鸦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一眼。 这幢漆黑的楼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坟墓。 夜叉扛着两人高的大旗过来。 “少主!”
源稚生注视大旗,在乌鸦几人兴奋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源稚生单手接起。 夜叉这等大汉都得双手横抱的大旗,在源稚生手中,竟是轻如鸿毛,非但用一只手就举起,甚至还能挥动。 大旗在夜色中舒展。 其上绘有龙胆族徽,也只一个族徽,在一些人眼中,这枚龙胆比之任何事物,都要尊贵。 乌鸦兴奋到浑身颤抖。 连樱也难以平静。 路明非托着装满绘梨衣朋友的纸箱,看得一头雾水。 稚女是个聪明的,为路明非小声解释。 “哥哥在插旗呢。”
稚女眼含笑意,他大概是想到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俩还年少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发誓要站到东京最高的地方。 就是今天了。 “极道的人都明白。”
“以下克上。”
“橘政宗没退位,也没关系,哥哥要亲手去拿属于他的大家长之位。”
稚他看着源稚生的双眼都在闪闪发光。 “这是哥哥的战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