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吧。”
路明非说。 楚子航单手推着购物车,另一只手掏出钱包,这家超市支持刷卡,两个修长的手指取出卡片,钱包一合,旁边货柜假装专心挑选的几个女孩红着脸把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啧啧。”
路明非砸吧着嘴。 “学长,有考虑过出道么?”
“出道?”
“是啊,我觉得你这张脸就是票房的保证,演什么都替你想好了,就杀手,到时候你什么也不用做,拿着沙漠之鹰和村雨往摄影机前面一站,肯定有大批大批的女生过来捧场。”
“听上去像是牛郎。”
“牛郎?”
楚子航看了路明非一眼,这位路师脸上的困惑不是作假。 “我最近在看日本的一些书籍,在里面有提到牛郎这种职业,他们为寂寞的女人提供情绪价值,以此牟利。”
路明非神色微妙起来。 豆豆眨着亮晶晶的眼看看他,又看看楚子航,小脑袋转啊转,可惜什么也听不到,在楚子航开始介绍时就伸出手捂住了这小妮子的耳朵,她扒拉了两下,没扒拉开,就只能好奇的左看右看。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正经职业。”
楚子航又看了路明非一眼,目光似乎有些复杂。 “和你想的不一样,牛郎主要提供的是情绪价值,陪伴和倾听,他们有严格工作边界,嗯,不过……” 楚子航沉吟。 “边界的存在令人担忧,突破界限之后固然存在巨大风险,与此同时也有相匹配的收益,从现实的角度出发,你所想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路明非木着脸。 “那个,学长,我们就普通的聊天,你别太正经,说实话,我有点慌。”
“嗯。”
路明非转移话题。 “话说学长你怎么忽然看起来日本的资料了。”
“会用到的。”
楚子航的声音很低。 “学校放开消息管控,我们的业务将席卷世界各地,欧洲北美远东都存在可供辐射的支点,只有日本,尚是一片空白。”
“这么说起来,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
路明非附和。 以楚子航的权限还不够接触到卡塞尔的武道校园计划,但很多事情都能从蛛丝马迹里分析出真相,在之前那一段话里,楚子航说的业务就是推广武道,卡塞尔本部和北大预科班都已经设立九州分部,欧洲和北美是卡塞尔的辐射区,远东有预科班和少年宫,纵观卡塞尔的势力范围,唯一的空白也只剩下日本。 说来当初路明非是准备往日本和北大预科班分别派送教官,人选定为楚子航和零,但昂热否决了这一提议,日本分部似乎存在什么令卡塞尔校长也相当在意的东西。 不过到如今,卡塞尔完成对执行部的全面升级,这里全是隶属于卡塞尔自身的力量,是当代密党的盾与矛,一部分混血种武者驻扎世界各地,一部分组成常备力量留守卡塞尔本部,平日里自是修习武道不谈,一旦有所需要,武者专员们将化作斩断一切的锋刃。 这也是卡塞尔放开消息管控的底气所在。 楚子航敏锐的觉察出卡塞尔对日本分部的计划,所以阅读相关的资料,为日后的行动做准备。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得不佩服楚子航的眼光,但是,等等啊,学长到底看的是哪方面的资料,为什么会有牛郎? 他们在收银台排队,装了三大口袋,取了小票。 “那个是……” 门口旁边有张小桌,上面挂着红色横幅,别的路明非都不在意,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那两个字上。 “抽奖”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低头,蹦蹦跳跳的豆豆,,奇怪的和他对视,小肉脸作疑惑状。 “小票。”
“一张小票抽一次,在这里。”
“好的。”
路明非蹲下来叮嘱豆豆。 “接下来,全靠你了!”
“嗯嗯!”
豆豆小脸严肃的点头。 虽然她其实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楚子航默默旁观,尽管对他来说不差这次购物的钱,毕竟最高奖品也就是免单,但楚子航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不止一次的觉得路明非和夏弥有着某种相似的特质,价值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乐趣,明明可以去娃娃店,但夏弥偏偏喜欢商场里的抓娃娃机,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可是姑娘你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呀,抓一次成功一次,别人都是玩,您这是来进货了,没看见旁边的老板脸都绿了么。 大概路明非也是这样吧,其实他本来就没想过中奖什么的,毕竟概率太低了,路明非享受的抽奖这个过程本身,还有和小朋友的互动,多么天真可爱的…… “特等奖,免单,帮忙兑一下,谢谢。”
路明非对工作人员说。 楚子航:…… 工作人员一脸见鬼的样子。 周围也不知道多少人看了过来,他们探头探脑,想看清这号称全场唯一的特等奖到底长什么样子。 工作人员差点没接住这张奖券,他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看看楚子航手上的三只口袋,深吸一口气,叫来经理。 经理看了奖券三遍,又看了看楚子航手上的三只口袋,叫来了主管。 主管不愧是主管,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发现围观的顾客越来越多,果断拍板,当场支付现金,并且热情的邀请合影,但被楚子航拒绝了,本来主管还想争取,但有楚子航这一章介于杀手和刺客之间的帅脸,争取的话只能憋在肚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取了钱,路明非和豆豆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他们兴高采烈的往外走,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虽然钱不是很多,但这种类似于吃霸王餐的快乐,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这个,是给你的奖励!”
豆豆抱着一张红票票,笑开了脸。 “放好了,回去记得和妈妈说哦。”
“嗯嗯!”
豆豆用力点头。 路明非温柔的摸她头发,愚蠢的小孩唷,有妈妈这种生物的存在,你永远别想有小金库,哇哈哈哈! 他们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晚上,路明非借楚子航家的庭院,摆开文房四宝,压下镇纸,给笔添墨,在这一过程中,新也跟着静下来。 楚子航盘溪坐在草坪,怀里是和他形影不离的村雨,过年自然要有春联,往常他们家都是找当地书法协会的大师拿的,今年因为有路明非在,他说想自己写,楚子航肯定点头,苏小妍也想看看这位路同学的功底,至于楚子航的便宜爸爸,他就是一个只知道赚钱的生意机器,路明非来楚子航家里都这么多天了,还一眼都没见过,他似乎除了赚钱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敢兴趣,春联这种事以前都是楚子航贴的,他只负责拿几章最好的回来。 路明非写了几张纸,慢慢找回手感,他有阵子没写书法了。 把白色的宣纸放在一边,换上红底的联纸,路明非悬腕许久,保持这样的姿势,凝神沉思。 村雨嗡鸣,楚子航低头,侧耳倾听,他养剑已然入门,春雨正在从凡兵向灵气蜕变,但不是到拥有逻辑思考能力的程度,那应当算是神兵了,现如今的村雨无法思考,也没有表达情绪的能力,它只是对强大气息产生了感应,类似于动物的应激反应。 而引起村雨感应的,无需多想,正是路明非。 楚子航按住剑柄,村雨嗡鸣顿消,他看向路明非,当是时,路明非恰是睁眼,那双眼一改往日的温和无害,雷霆劈开黑白,他的眼神凌厉至此。 路明非下笔,笔落惊雷,凝神那般许久,功成只在一瞬。 他搁笔。 楚子航呼出一口气,他这时方才发现,自己先前竟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路明非望着他的字,端详许久,而后摇头。 随手把对联扫到一边,清出一块空地,一边研墨,一边沉思。 楚子航悄无声息的收起废稿,整齐铺到一边,等它们晾干。 他对书法的了解很少,饶是如此,也能看出这些字的不同凡响,美这一概念蕴藏于世间万物,你无法用言语进行描述,就算强行描述,到头来也只是落得偏颇,说到底美这一概念本身就是感性的存在,感性与理性对立,它没有标准,但就在那里,你见到听到或者想到,觉得美,它就是美。 所以,哪怕楚子航不了解书法,在看到这些字的刹那,他也清楚的感知到,它们是美的。 而这些,却是废稿。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路明非的字,楚子航忽的回忆起来,那好像是,不,那就是半年前,自己追着危险混血种千面的踪迹来到这座城市,从接头的师兄那里拿到千面的作案资料,那张遗落在现场的字,正是出自路明非的手笔。 路明非又扫开废稿,皱着眉,正要研墨,却见已是有人在了。 “我来。”
楚子航说。 路明非笑了笑,下一秒,也不知他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抿了抿嘴。 “学长,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么?”
“嗯?”
路明非最后还是没把“红袖添香”这个成语说出口,算了吧,学长帮忙研墨也是好事,别等会他们直接打起来了,倒不是路明非怕挨揍,就是不好给苏小妍交代,等明天楚子航的妈妈回家,昨天还好端端的庭院只剩下废墟,大概会给苏小妍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吧。 不过也的确很久没人给他研墨了,上次的话,应该是在九州,嗯,不对,好像小魔鬼也做过相同的事。 摇摇头,不再多想,路明非重新投入到书法。 这一晚他写了很多,楚子航给他研墨,到星斗满天,到夜深人静,路明非搁笔,对楚子航说就到这吧,楚子航收拾废稿。 睡觉前,楚子航问他,写废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字呢? 路明非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
他挠着头。 这种让人一听就火大的回答,也亏得是楚子航脾气好,否则换个人,大概已经给路明非甩脸色看了。 路明非靠着他房间的门。 “就是差了点感觉,多写写,没准就成了。”
“嗯。”
楚子航道了句晚安,两人分别进了自己房间。 我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字呢? 路明非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翻开废稿看,银勾铁划,入木三分,一股金戈铁马的沙场气扑面而来。 这是曾在九州任大将军的他所具备的气魄,借着书法,以之为载体,呈于纸上。 他也是以此写下“镇狱府君”四个字来。 当时怎么没感觉,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路明非抱着疑惑睡去。 早餐是楚子航做的,路明非还在对他的废稿发呆,苏小妍一夜未归,早上也没回来,看样子是和她的小姐妹通宵去了,这会估计还没醒。 楚子航从不担心苏小妍的安全,都说了是好命的女人,什么都不用她想,已经有人帮着思虑周全,楚子航的便宜老爹派人全天候守着苏小妍,这方面的花销很高,但他毫不在意,苏小妍以为走到哪里都很安全,以为坏人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以为这个世界美好的就跟童话一样,但是又怎么可能呢?现实就是现实,苏小妍之所以觉得美好,是因为有人的保护,所以说她是好命的女人呢。 楚子航拿起蒸笼,一屉的奶黄包,还有豆浆和油条,他解下围裙,把他们一一摆上桌。 “吃饭了。”
“哦……好。”
路明非回过神,动了动鼻子,他笑起来。 “不愧是学长,手艺可真好。”
“其实做菜和战斗是一样的。”
楚子航简单说了两句他的心得。 路明非嗯嗯点着头,一口一个奶黄包。 偶尔喝两口豆浆,再继续吃包子。 忽的,他动作一顿。 楚子航看到路明非直勾勾盯着空气,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似乎是喃喃说着什么,但声音太小,小到以他的耳力也听不清。 “有了!”
路明非笑起来,放下吃了一半的奶黄包,蹬蹬蹬冲上二楼,又抱着昨晚的文房四宝下来,找张桌子就是一放。 楚子航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他走过去,帮着铺纸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