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顾小凡在闹表声中醒来,觉得自己就像是忙了一整夜那么累,她的性格还是不适合带着心事入睡,这一宿做了不知道多少个乱糟糟的梦,有的荒诞离奇,有的让人在梦里都忍不住着急焦虑,什么跳楼的董星海,身中三十几刀的魏鹏程,高轩,钟翰,甚至韩乐乐,都在她的梦里走马灯一样的出现在了顾小凡的梦里,醒来之后除了隐约记得自己梦见了很多人很多事,觉得特别的疲惫之外,连一点休息一夜之后的轻松感都没有。 按照前一天晚上的约定,钟翰早上准时到了顾小凡家附近等她,两个人驱车来到魏鹏程那个卖五金的店铺所在的建材城附近,由于这里要早上九点才正式开门营业,他们的时间相对比较宽松,便在周围找了个相对而言卫生环境比较好的早点摊,不急不忙的吃了些东西,等到九点钟一到,建材城那边的卷帘门都打开了,才朝那边过去。 非周末,又是早上刚刚开门营业的时间段,建材城里的顾客还很少,建材城被按照销售类型的不同分为了不同的厅,每个厅里都是回字形的格局,外围是一些店面相对比较宽敞的室内门市,内圈则是更加密集一些的销售摊位,摊位的密度比较大,就算生意还不忙,也不那么容易找到第几排第几号,钟翰和顾小凡一边谢绝路过摊位的摊主热情的招揽生意,一边找魏鹏程那间铺子的位置,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找过去。 魏鹏程的铺子位置比较偏,靠近这个销售厅的一个角落,左右各有一家同样经营五金建材的商铺,对面是一排销售一些小配件的摊床,钟翰和顾小凡找到那里的时候,那里的摊主有的在整理货物,有的边等生意边吃着早饭,见到有人过来,还是一男一女,便也和之前的其他人一样,把来人当成了一对准备装修房子的小情侣或者小夫妻,纷纷开口询问他们的需要。 钟翰并没有首先选择去魏鹏程店铺的左右邻居,而是直奔他店铺对面的一个摊位,那里的摊主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钟翰和顾小凡走过去,他热情的招呼他们,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买的,钟翰回手指了指他摊位对面,魏鹏程那间卷帘门紧闭着的铺面,问道:“那个店的店主,你认识么?”
“认识啊,怎么了?买错东西了要调换呐?他还没来呢,你们要是不急就再转转,说不定他一会儿就来了,或者要是着急的话,我看看你们买的是啥,我这儿要是有一样的,你们先在我这儿换了,我回头再去跟那家调换就行。”
这个摊主倒是个爽快的性格,再加上先入为主的把两个人当成了顾客,便自说自话的替他们做起了打算来。 “那家总是开门营业这么不守时么?”
顾小凡故意问。 “这咋说,谁家还没有点儿什么事儿呢,对不对?”
摊主对她笑了笑,以为她是不满魏鹏程那边没有开业,有些息事宁人的说,“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一样。”
“你都能替他调换货品,看样子两个人的交情应该挺不错的,那行,今天我们就找你了吧。”
钟翰对摊主点点头,摸出自己的证件给他过目。 摊主有些诧异,看了钟翰的证件好几眼,也不伸手去接,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问:“你们找我有啥事儿啊?是那个小子在外头惹了什么事儿了?”
“你知道那个店的店主叫什么吧?”
钟翰问。 摊主点点头:“那肯定知道,魏鹏程么,我们俩在这儿干了好几年了,认识。”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魏鹏程惹了什么事情,或者不想被牵扯到,店主的用词也悄悄的发生了变化,从最初比较大大咧咧的主动表示可以替魏鹏程解决调换货物的问题,变成了苍白的“认识”二字。 顾小凡见他这样,知道他是出于自保心理,不愿意被卷进什么麻烦里,便开口对他说:“魏鹏程死了。”
看得出来,摊主听到了她的话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原本似乎是站在一个木制的垫脚凳上头,以便于能从堆满了各种杂物的摊床里面探出头来,听了顾小凡的话,他下意识的往后挪动了一下脚步,重心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晃了晃,险险稳住,才没至于狼狈的摔个四脚朝天。 “我的天呐,真的假的?魏鹏程死了?”
摊主一下子有些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脸诧异的用反问的方式希望得到进一步的确认。 钟翰对他点点头:“对,昨天魏鹏程这里应该就没有开门营业吧?”
“是,是,昨天就没开业,但是我以为他是头天晚上折腾得太晚了,所以爬不起来,索性就不来了呗,哪能想到……哎呀,真是……这事儿换成是谁也不可能想到前天还活蹦乱跳的跟你聊天吹牛扯皮的人,才一天没来,结果就死了啊!”
摊主还没有从震惊中缓冲过来,他怔怔的看了看魏鹏程紧闭店门的铺子,忽然问钟翰,“他肯定不是正常死的吧?不然的话你们警察也不会搀和进来啊!”
钟翰承认了他的猜测,顺便问:“前天晚上魏鹏程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么?为什么昨天他没有来开门营业,你会直接就认定他肯定是累了所以不愿意来?”
“其实没有啥特别的,就是玩儿呗,魏鹏程那天下午看铺子的时候我就听他打电话和别人约好了要一起玩儿什么的,还说趁着他女朋友不在家,没人管他,他可以玩一个通宵,说实话你们要是不是警察,我搞不好还以为他是因为熬夜熬多了,过劳猝死的呢,现在网上、电视上不是总说这种情况么。”
摊主说完,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魏鹏程是怎么死的?”
“入室抢劫。”
钟翰非常淡定的回答。 “哎哟!那是被人盯上了,踩好点儿了吧?那我以后可得长点儿记性,货款啥的有点儿就存点儿,可不能放家里头了!”
摊主听了吓了一跳。 “平时魏鹏程开门营业的情况怎么样?规律么?”
顾小凡问。 “规律,和我一样,除了春节,建材城关门停业多少天,我们就关门停业多少天,基本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开三百六十天。”
“也就是说魏鹏程几乎没有过无故不来的时候喽?”
“那是,自己家的买卖么,就算有个头疼脑热,只要不是特别严重,谁舍得不开门呢,其实昨天魏鹏程没来开张,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来着,就是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人是死了。”
摊主又忍不住唏嘘了一番。 “平时魏鹏程照看铺子的时候,有没有经常和什么人往来?”
钟翰问,魏鹏程家的门锁并没有暴力撬锁的痕迹,怀疑要么是正常方式打开,或者是非常精密的技术开锁,而刘法医提到过,魏鹏程的脑后有击打伤,这是他被控制住行动自由的直接原因,一个能够从背后袭击魏鹏程这个膀大腰圆的健壮男青年的人,恐怕是熟人的几率占得不小。 “也没什么人呐,来来去去一般都是买东西的,要不就是送货的,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过他啊,”摊主有些为难的想了想,“我感觉吧,魏鹏程朋友挺多的,但是没见过哪个跑来这种地方来找他的,你们看看也知道,这地方我们看摊儿也就看了,再来个朋友什么的,那可真是站没站的地方,坐没坐的地方,买东西的人一波一波的,闲的时候特别闲,忙的时候也真是挺忙的,根本就没空搭理人。”
“那平时魏鹏程在这儿就是专心照看生意么?”
“那倒也不是,他其实对自己的买卖不怎么太上心,除了天天来开门,大多数时候都坐里头玩儿电脑,有时候玩儿得正高兴的时候来生意了,他就直接让人家来我这儿买,说我这儿卖的比他便宜。”
摊主说着,意识到这件事里自己占了魏鹏程不少便宜,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魏鹏程这个人其实还真是挺不错的,有点粗枝大叶的,脾气有点急,但是真仗义!做生意上心不上心,可能人家家里头有底,那也没什么。”
“啥事儿啊?你们问那家那个小魏的事儿啊?”
这时候旁边摊位的一个中年人探过头来,看样子是在一旁悄悄的听了半天了,“他啥时候出事儿的啊?”
“你就别瞎打听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赶紧卖你的货去!”
年轻的摊主和中年人看样子也挺熟,推了他一把,让他不要乱问。 “怎么就瞎打听了呢!我说不定能帮上忙呢!你们不是问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小魏么?我看到过啊!”
中年人显然并不想置身事外,连忙表示自己是知情人,所以有权参与其中。 “你们别听他瞎说,这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李大吹。”
年轻摊主对钟翰和顾小凡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在意。 “我平时吹吹牛皮那是娱乐,正经事儿我可不瞎说啊!我真的看到过一个男的在周围探头探脑的,偷偷往小魏的店里头瞧,我还问他要买啥,他也不搭理我,一拧身儿就走了。”
被称作李大吹的中年人被他说的有些不高兴,立刻开口替自己辩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