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北荒来使今日当街向楚玉敬献礼物,礼物是曾经的北荒将领阿克桑。”
禁卫军统领跪在桌案前,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上座的皇帝听。小皇帝彭煊灼手中还拿着奏折,轻嗯一声,手上动作不停。禁卫军统领燕环嘴角轻抿:“陛下,这楚玉和北荒……似乎关系匪浅。”
是啊,当朝局势,任谁看来,都会觉的北荒王室这是在刻意讨好楚玉。小皇帝抬头看了一眼燕环,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你知道楚玉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燕环在彭煊辉还是皇子之时,便是他的心腹,对他忠心耿耿,没什么心眼,有时候面对很多事情,都无法勘破。就比如现在,燕环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的回答:“宁康侯夫人受到刺杀,卧榻而亡,宁康侯大人死守云城,同云城一起陨落了。”
这是他听闻的消息,每每提起都忍不住唏嘘。曾经多么风光的宁康侯啊,最终竟落个战死边关的结果。殒命之时,长子甚至都没过十七。小皇帝却摇了摇头:“不不不,这只是当初传回京都的消息。”
他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个箱子,箱子里是厚厚一叠信封。“朕继位之后,重新翻阅了当初楚玉寄回来的军书。北境战场之惨烈,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激烈。”
“云城夺回之后,宁康侯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被找齐。”
小皇帝面上表情收拢,“北荒人将宁康侯砍成了人彘,尸体被随意丢弃,践踏。”
燕环眉头皱起,这死法太过残酷,用在曾经他记忆中那个笑容爽朗的男人身上,并不相符。“何止如此啊,连早早被收敛的宁康侯夫人的棺穴都有被敲开过的迹象。”
楚玉当初在云城的时候,未曾敢去打听这些,甚至于她待在云城的时间都不怎么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军营之中,埋头处理军务。可再不想听,关于宁康侯,关于宁康侯夫人的消息,总会落入她的耳朵。小皇帝将那一箱沉甸甸的信纸放在燕环面前:“你若是想了解楚玉这个人,就把这一箱子军书全都读一读,你会发现他同你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楚玉在京都行事十分荒谬,行事大胆又没什么章法。小皇帝就是在那个时候,去找来收复边关的军书来读的。这些曾经都是落到了他父皇手中的东西,可是再次翻看,每一封信件除了最初的一张收复城池,镇北军胜的战报,后面的记录根本没有被翻开过。他翻开战报,却是越看越觉得楚玉,绝对是个难得的将才。军需物资,战略部署,伤亡统计,每一项都记录得极其详尽。若不是真得热爱镇北军,何人会将战役记录得这样详细啊?上面的死伤人数触目惊心,像是北境吹来的一股寒风,叫未至战场的人忍不住打个哆嗦。小皇帝读完全部二十九封战报之后,对楚玉这个人有了别样的看法。战斗老辣,出兵果决。从作战上,根本看不出他还只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或许北荒讨好楚玉是真,但楚玉绝对不会同北荒人有什么牵扯。就算是有,也只会是仇怨。“那北荒大王子,为何上赶着来讨好楚玉?”
燕环不明白。按理说,他们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是,但是北荒人到了大乾之后的种种举动,都在向楚玉示好。小皇帝长叹一声:“或许,他们也在离间楚玉对朕的心吧。”
————————将军府内,楚玉也正同宋知韫商议。宋知韫将北荒人来京都之后的种种作为详尽的告诉楚玉。楚玉沉吟片刻,垂下眼眸:“陛下派出去传信的士兵大约走得是官道,刚好同我错开了。”
只是一步的阴差阳错,她便是到了京都,见了北荒使者。江南向国公的事情迫在眉睫,京都里北荒使者也胡乱作妖,内忧加外患,叫人焦头烂额。特别是向国公知道她的身份这件事。简直是把命门交在了别人手中。宋知韫看着满脸阴郁的楚玉,试探着开口:“或许,你有没有想过直接同陛下坦白。”
如今在位的彭煊灼,是个喜欢推陈革新的明主。举贤用才不问出生,甚至朝中的女官比往昔更多。楚玉却沉默了,她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菩提盘串,沉声开口:“知韫,我不是没有赌过。”
如果实际上来说,她赌过两次。上辈子面对彭煊辉,她倾心于他,为他奔波战场。这辈子面对先皇,她将全部真相摊在了他面前,没有一点藏私。可是……两次的结果都是她一败涂地!再一再二不再三,楚玉不敢赌了。更何况她现在心中有了畏惧,她的背后有需要她庇护的妹妹,有胜仗之后意气风发的镇北军,还有同她传出断袖之癖的宋知韫。一旦龙颜震怒,欺君之罪落下来,曾经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我会尽快将向国公摁死,不会有让他开口的机会!”
楚玉的话说得极狠,是下定了决心不放过向国公。也是下定了决心,再也不恢复女儿身了。宋知韫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啊,他眼眸垂落一瞬,复又抬起,望向楚玉的时候依旧只能映照出她一人。他的手覆上楚玉的手,温声开口:“我帮你。”
楚玉没有挣开宋知韫的手,任由他攥着,沉默之中是两个人都有些快的心跳。宋知韫的眼睛极亮,盯着楚玉的时候似乎能落下万千星辰。楚玉有些不甘直视这双眼睛,她偏开了脑袋:“宋知韫,若不是这辈子遇上的你,该有多好啊。”
偏偏是在这辈子,偏偏是宋知韫。他是有大才能的人,未过而立官拜丞相,上任之后政绩斐然,未来更是一片坦途。这样堪有大用的文臣,同楚玉是最强的幕僚。也只能是幕僚了。楚玉的感叹,让宋知韫的身子有些僵硬,他执拗的将楚玉的手攥紧:“无论是哪辈子遇上你,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