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医院也不过就这么点大,稍微有些风吹草动,自然人尽皆知。她心中委屈,有心想要好好解释一通,然而抬头一看时钟却是快要来不及了,只得摒弃一切外来不善目光探量,飞奔着去打了个卡,这才闷头钻入了更衣室内,准备去换护士服。刚进更衣室,她便已然被一只手硬生生地拽过去了。安北歌险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趔趄,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喊,转眼才见原是同事,这才勉强收住了临到喉咙眼的一声尖叫,勉强平稳了气息:“李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姐是她刚进医院时带她的老护士,平日里也一直算是照顾她。自己当初被千夫所指时,李姐还私底下训斥了不少乱嚼舌根的小护士。也因为有这么一个长辈在,安北歌才不愿这样离开第二医院。安北歌口中的询问还未说完,便已经被李姐用力地扯了扯袖口,神色紧张地警告道:“嘘,小声点!不知道自己惹上事了啊,还敢这么来上班?”
“惹事?”
安北歌皱了皱眉心,想到自己来上班时同事们纷纷投来的眼神,情绪堆积在了一起,染得话音都有了几分委屈哽咽:“李姐,如果您是说那件事的话,我真的没有做过破坏人家庭的事情,我不能因为这无端端的诋毁而放弃自己的工作。更何况何院长都已经让我复职了,我就应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李姐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眼圈泛红的安北歌,抬手扶正了她头上的护士帽:“好孩子,李姐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带了你这么久,知道你不是会做那种下作事的人。你入院工作这么些年都没有什么问题,这几天却接连出事,李姐看得明白,是你犯小人了。”
有了李姐这么一段话,安北歌胸腔内翻涌着的委屈和不平终于得到了安抚和平复,一面只咬着唇摇了摇头:“没事的,李姐,我相信清者自清。我如果这么藏藏掖掖的不出去,反而更加落人口实。既然何院长已经让我复职,我就应该大大方方继续工作,时间总能还我清白的。”
李姐看小姑娘的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并没有因为外头的风声而畏畏缩缩,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欣慰,却还是蜡烛了安北歌的袖子:“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今天不完全是因为这事才不让你出去。”
这一回安北歌彻底懵了:“还有什么事?”
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么几天里头招惹了这么多麻烦?李姐见着身为风暴中心的安北歌如今却是一脸茫然,比局外人还像局外人,一时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最终也只能如实告知:“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又有人上门来找你麻烦了,现在正在院长办公室内守着要人呢。”
没等安北歌回应,李姐已然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阻道:“你就先留在更衣室里避避风头,可千万不敢出去啊!”
明晓李姐如今也是好意,然而安北歌却仍然难掩疑惑:“可是来找我麻烦的到底是谁?”
苏漫若上回来找麻烦,已然被自己回敬了一道了,想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自找没趣儿才对。可是除了苏漫若以外,又还会又谁专程来到这里跟自己过不去?李姐摇了摇头,也是满脸困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反正架势挺大的,一来就直接闯到院长办公室里,指名要找你。好像自称姓什么……啊,对了,姓夏!”
说着,她又摇摇头嘀咕了一句:“小伙子人长得倒是挺帅的,只可惜凶巴巴的,一来就直奔院长办公室,指明要找你出来,口中还说着什么是来端正咱们院内不正之风的,院长在旁边怎么说好话也没用,好像来头还挺大。”
“夏……”安北歌喃喃了一声,心中琢磨自己好像不认识什么姓夏的人?忽然,脑海中闪过那张欠揍的脸,她猛然想起——是他?不觉叹了声气,自己好像没有惹他,他干嘛要找自己?她隐隐记得他曾说自己是小三儿,那么他是代表谁来的呢?但,不管代表谁来的,不过,她知道他肯定不是替陆君炎来找她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她若是知道了还不去,定然会被人看轻的,她就要去看看那个叫‘夏小贱’的,找自己究竟是何事!然后,安北歌三下五除二利索地将制服换上,“李姐,我去看看。”
她才刚迈开步子,便被李姐在身后急急忙忙地拉住了:“哎,别,北歌你傻啊!明知道来者不善,你还选着这个时候出去撞枪口,不是找死么?要我说啊,你便避避风头,那里有院长那个人精担着呢,不会有问题的。那男的见不到人,自己肯定也就会走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在那里坐一天,你可千万别冲动!”
安北歌摇了摇头,语气轻松:“我招来的祸,当然也要我自己去消灾,叨扰何院长那么久本来就已经够不好了,扰乱院内秩序就更是错了。”
“那也不行啊……哎,哎?北歌!你回来!”
没有顾上李姐在身后的叫喊,安北歌已然大步朝着主任办公室走去,果然见得办公室外头围得水泄不通,好像都在看着里头的热闹。见得安北歌风风火火地走来,那些围在外头的人均是满脸诧异,显然想象不到在这个风口浪尖之下,作为当事人的安北歌竟也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然而还是极为有默契地让出了一条道,好让安北歌经过。安北歌走进办公室内,果真见得一个身着黑衬衫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自己,两条修长而笔直的腿交叉搭在了办公桌上,看着是极为随意散漫的姿态,然而周遭所散发的气场却是冷肃至极。而穿着白大褂的何院长正站在一旁,满面无奈,显然已经快要对这个难缠的硬茬子黔驴技穷了。一黑一白,在这方不大的区域之下产生了尤为鲜明的分割。眼角余光瞥见安北歌陡然跃出的身影,何院长面上的神情显然更为紧张了起来,朝着她猛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出去,那厢却听得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开口了:“何院长,我过来也不是来找您麻烦的,只不过是有些事情需要跟你们这里的安护士好好探讨一下,到底是什么诱惑才促使着这么个年轻女孩儿私底下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等讨论合适了,我立马就走,您说怎么样?”
何院长的眼皮眼瞧着都要翻抽了,也不见杵在那头的安北歌有一丝一毫要离开的迹象,一张本来就拉长了的脸更苦了,只得头疼道:“夏先生,不好意思,现在是上班时间,这些私人的事情麻烦请你们到外头私下解决。”
男子却依旧不依不饶,语气随意散漫,字里行间却是气势强硬:“何院长,现在真不是我为难你,但安护士毕竟是你们医院里头的人,我现在找不着正主儿,也只能来叨扰您了。要不然您行个方便,直接让她过来这里,也好咱们都在这里浪费时间,您说是不是?”
碰上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主儿,何院长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开了,正要继续游说,那头的安北歌已然有些看不过眼,只眯了眯眼睛,终于上前一步,冷然地发声了:“夏先生,这里是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闲杂人等来找茬生事的地方。现在是医院最忙的时候,麻烦您不要再纠缠我们主任了。”
听得身后的这把声音,夏晓健挑了挑眉,将交叠搭在办公桌上的长腿利索地一收,转过了椅子来,看着跟前那个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小护士。这么一张清纯的脸,却那样心机暗藏,真是难以想象。若不是漫若因为这个女人而切实地受到了伤害,或许连他也无法将跟前的女子与“小三”“心机婊”这样的词汇挂上钩。不过,人不可貌相,如今眼前的安北歌,显然便是对于这句话最好的诠释。如此想着,夏晓健耸了耸肩膀,满意地笑了:“安北歌,你终于还是出现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旁侧面色不虞的主任,轻哼了一声,满是讽刺:“我还以为你被吓得都不敢来上班了呢,平白让着一堆人因为你耽误事儿,没想到你还是挺有勇气的。”
“您误会了,”面对明显语气不善的夏晓健,安北歌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扯出了一个笑来,清晰而冷静地应声道:“让一堆人耽误事的是您,夏先生。”
没想到安北歌如今反应竟如此镇定,夏晓健容色微微一顿,有些怀疑地望向跟前这个目光清亮的女子来。他当日故意在安北歌面前提及陆歌生母的事,为的便是让这个女子识趣,知晓自己不过是个可怜的替代品而已。他原以为这样就能够让她跟陆君炎大闹一场,从此两人一拍两散,然而谁能够想到不过几天的时间,她竟然又调整好了状态杀回来了,还让漫若当众难看。这个女子的城府之深,可见一斑。想起漫若在电话里的哭诉,夏晓健一点点地收敛了笑容来,重新审视起跟前的安北歌来。往日一张嬉皮笑脸的面目如今收敛起表情来,竟也冰冷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