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沈家府邸门前。
不过,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要比沈清婳那辆临时租的要富贵很多。 白芍背着包袱跳下马车,付了车钱,嘴上开始抱怨,“竟然要十两银子!这还只是从城门口租的,走了也没半日。”沈清婳给她额头一个暴栗,没好气道:“我真怀疑平日是不是克扣过你的月钱!” 白芍“哎呦”一声,揉着脑袋,“小姐您不知道自己力气大吗?下次下手轻点!” “洛毒医!” 一个惊讶的声音倏地打断两人。 沈清婳抬眼,只见一个举止端庄的贵妇朝面过来。她一身深红色锦缎长裙,头戴金钗,白腕上有一个翠镯,满身贵气,是一个典型的贵夫人模样。 “原来是李夫人。”
沈清婳浅浅一笑,礼貌地冲她福了福身。
李夫人眼里闪过惊艳之色,每一次见到沈清婳,她都有不同的感觉。倒不是对方容貌多么绝色,而是穿着打扮上,京都世家贵女里就没有沈清婳那么精致的。 少女鬓间插着一根简单的莲花金簪,脖子挂着红珊瑚璎珞金项圈,左腕是沉香佛珠,右腕是鎏金双扣镯,食指一枚红宝石金戒,身上云锦月白裙,腰间系红缎,即使一身金饰,也不会让人觉得俗气,只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 “多谢您还记得。”李夫人高兴地笑着,一年前长子中毒,她就是从沈清婳手里求的解药,算是她的恩人。而她这次来沈家也是为了看望安胎的女儿,如今遇到沈清婳,对方医术高超,说不定也能给女儿看一看。 就是不知对方为何会来沈家。 李夫人也疑惑地问出了来,“您来沈家是……?” “我是沈家九小姐,沈家前些日子来信请我回京的。”
沈清婳轻飘飘地说。
李夫人听后笑容一窒,九小姐?想了半晌,她才想起十年前沈家好像赶出一个灾星,难不成对方就是…… 她望着眼神略有深意的沈清婳,心下一跳,想起当年沈清婳救人的条件,在想想对方毒医的本事,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李夫人眼眸微闪,脸上笑容重新绽开。
沈清婳嘴角笑意渐渐变深,知道她是一个聪明人,一定猜出了什么。不过,她也没想遮掩就是。 桃花眼冷冷望着黑色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沈府”二字,此次进京一为婚事,二为师父,三为……报仇。 想来这几日,三夫人应该睡得挺不错吧。 她们一进府内,来往的下人们都神情慌慌。 沈清婳边望着翠绿的假山花园,边与李夫人闲聊,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后,也爽快地答应给她女儿把平安脉。 李夫人是四大家族李家二房的夫人,有二子一女,女儿嫁给四大家族沈家二房的独子,名义也是沈清婳的三嫂。 想到沈清婳与沈家的嫌隙,李夫人不敢说亲上加亲。 “他们这是怎么了?”李夫人身边的粉衣婢女看到好几波惊慌的下人,忍不住问前面引路的人。 “这……” 婢女只是一个三等下人,世家大族管教下人严厉,她自然不敢议论主子的是非,小脸有些犹豫。 李夫人微微蹙眉,厉声道:“本夫人与二夫人向来交好,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快说!” “是……是西院,听说好像是闹了鬼,三夫人连续做了好几夜的噩梦,请了不少道士来看,都没有效果。马上要入夜了,府内的下人都很不安。”
婢女声音颤抖,显然也怕得很。
李夫人听完后,眉头更皱了。 白芍和粉衣婢女身体都打了一个寒碜,眼神乱飘,仿佛鬼就在她们身边一样。 “小姐……”白芍凑近沈清婳,拽着她的衣袖。 沈清婳斜眼看她,知道古人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漫不经心道:“慌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真有鬼,那也是人心里有鬼。”白芍眨巴那双杏眼,有些委屈。 李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沈清婳一眼,打发婢女继续带路。 几人过了垂花门,穿过蜿蜒的回廊,进了东院正堂。 “妹妹可来了!” 端坐为首的贵妇猛地起身,上前亲热地拉着李夫人的手。 李夫人笑着与她说了几句热络话。 须臾,二夫人转头看向沈清婳,只觉得眼前一亮,但不知为何,对方的长相她又觉得眼熟,好像从哪里见过。 “好精致的美人啊,姐姐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沈清婳望着身着墨绿色锦缎长裙的贵妇,浅笑地对她福了福身。 二夫人温和地点头,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满意,像是给儿子挑选媳妇一般。 “难道是姐姐云城娘家来的哪一个侄女不成?怎么也不曾听你提过?这可把京都贵女都比下去了!”
李夫人笑容一僵,不知道话怎么接下去。 “夫人,不好了!二少夫人她从后花园摔了一跤!”廊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禀报的人直接冲进堂内。 “什么!快去找大夫!” 二夫人大惊,挥手催促。 李夫人脸上涌上急色,看向沈清婳,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沈清婳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婢女领着她们到了后院,还没进屋子,就听到女人的痛呼声,院外的婢女跪了一地,人人自危。 李夫人和二夫人疾步穿过紫色珠帘,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清婳不急不慢地从后跟着,进了古色古香的房间,左侧一个三扇百花屏风正好隔着里面的梨木架子床。 “大夫怎么还不来?” 二夫人望着床上额头大汗的人影,搓着手急切道。 “洛毒医,您快来瞧瞧!”李夫人疾步坐到床边,转头看向沈清婳,眼里有一丝祈求。 二夫人听了,神情微愣。 这清丽的少女竟然是一个大夫! 沈清婳缓步走到床边,在看清床上女子的面容后,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
李夫人察觉出沈清婳的异样,以为是女儿有什么事,紧张地问。
沈清婳没说话,上前给人把脉,神情比之前认真了许多。半晌后,摇了瑶头,“不过动了些胎气,不碍事。”李夫人看她摇头的动作,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听了她的话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可看沈清婳皱着眉,小心出声道:“可有什么不妥?” 沈清婳盯着女子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微微一笑,摘下来,抬头问还在愣神的二夫人,“这是谁送的?” 二夫人看了李夫人一眼,见她点头,拿不清沈清婳的身份,小心道:“是老夫人她高兴能抱上曾孙,送给潇儿的。”
沈清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红珊瑚染了麝香,还是别戴比较好。”
她话一出,李夫人和二夫人都猛然看向她。 麝香是什么东西,她们都十分清楚,孕妇戴身上,滑胎是早晚的事。 “这怎么可能……”二夫人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表情难以置信。就算老夫人平日不喜她,可这也是沈家血脉啊!她怎么能如此狠毒? 李夫人却对沈清婳深信不疑,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夫人,大夫都去西院给三夫人看病了,请不来!”门外禀报的人颤颤巍巍道。 屋内一时变得有些寂静。 “没想到沈家竟然如此轻待我李家的女儿!”李夫人重重捶了一下床,咬牙切齿道。 二夫人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无论怎么辩解都苍白无力。 “请洛毒医帮我。”
李夫人眼神坚定地看向沈清婳,如果李家能帮衬,她也不会求沈清婳。可世家大族里面都一个模样,沈家如此,李家也是如此。 她知道老夫人不喜二夫人,在李家她的处境何其相似。再说潇儿已经嫁入沈家,就是沈家的人了,哪里能再接入李家,让旁人笑话。 为了潇儿的名声和在沈家的地位,她都不能以李家的名义插手。 沈清婳看了眼床上的人影,眼底划过复杂之色,叹了口气道:“去妙手堂,报我的名号,让他们派人过来吧。”
李夫人闻言大喜,嘴上连连道谢。她知道沈清婳背后是有妙手堂这座靠山的,所以并不惊讶。 二夫人也跟着道谢,心底却惊讶不已。 妙手堂是京都有名的药铺,听说背后的靠山是神农谷,平日里只卖药,哪里能请动里面的大夫。 结果沈清婳一句话便能把人叫进府里,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夫人,听说西院又开始闹鬼了!” 林妈妈外出打探消息回来,在二夫人身前禀报。 “闹鬼?怕是那灾星回来,开始害怕了吧!”
二夫人神情有些冰冷。
林妈妈低着头,自然不敢接这话。 “妹妹,灾星二字以后就莫要说了!”李夫人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清婳,沉声道。 “姐姐,你怎么能如此说!你该知道我有多恨!” 二夫人猛地站起身,声音凄厉。 “如果不是那灾星,我怎么会失去夫君,在沈家的地位也不会如此尴尬,如今连一个大夫都请不来!”二夫人说着,委屈地抱着李夫人哭起来。 李夫人却不像往常那样安抚她,而是身体僵硬地望着一旁静静而立的沈清婳。 床架旁烛台暖黄的火光打在少女身上,有几分与世无争的宁静,可那双幽暗的瞳仁里,又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沈清婳望着二夫人的背影,淡淡一笑,“我倒是不知二伯母如此恨我。”二夫人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沈清婳,手颤抖地指着她,“你……你是那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