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夏天,柯定一喷发出火一样的热情踏上灵官镇那所多少年前就由大队仓库改的小学校。虽说从没有在这儿上过一天的学,但毕竟 是这儿考出去的学生,说是母校 不为过。多年游学的游子再次回到母亲的怀抱,那种亲切是发自心底的热烈。柯定一绕了一圈又一圈,硬是没找到个正确的可以进去的门。主要是所有的门都锁着了,周边问了一圈又一圈,暑假不上课,老师不上班。得,白忙活了!背着个大背包带着两个箱子游街可不是一种美丽的事,如此,热烈的心冷却到正常。“柯校长,我来报道。这是我的介绍信。”
柯定一的叔叔柯新又回到了灵官小学当校长,不过没有以前那么得意了。以前的灵官小学好歹还有点名气, 算是好位置。现在没法比了,全县倒数第一难题学校。柯新又从升级了的镇初中回到了灵官小学当校长,还因此又变成民办的老师了,明升暗降的背了好几年的锅。见着大包小包似乎还要拖家带口来的柯定一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更想着怎么甩点官威。“柯定一,回来了啊?欢迎啊!我们学校庙小,条件呢 比较艰苦,你是高材生,要经得起考验,更要扎得下根啊!”
本来还站着的柯新拉了把椅子坐下,使劲卷起背心擦汗,打开话匣子就刹不住车。“柯校长您指导得是,我一到灵官小学就来找您报道听您训示来了。”
拍胸脯表决心那是应有之议,感觉自己像猩猩的柯定一从包里拿出盒茶叶赶紧的送上来。这茶叶是当初柯定一贩卖的时候剩下的,就是包装好看,其实内里还不如当地的土茶叶。不过好送礼,回来后一般都用这开道。“你去吧!记得开学后再报道。”
柯新眯着眼笑得脸上起皱,正眼都没有看柯定一,都看茶叶去了。“钥匙您得给一下,我没地方睡。”
柯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柯定一,果然还是傻子啊,就没变过,不知道那地闹鬼啊,白天都没人去,何况还是住人啊? 因闹鬼,这得多拖累学校发展啊!不过还是将钥匙递了过去,至于闹鬼的事,一个字 没有吭。“爷爷,奶奶,我回来看您了!给,两老寿星的礼物。”
刚表现阳光一面的柯定一见着满爹满姑就变了一个样,似乎又变回了一个未长大的小孩。“回来了啊?一去六七年,对不面相识啊!要不是邬记者时不时陪老头子聊聊,就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哎,算了。坐吧!让你奶奶做饭。”
明显的,七十多岁的满爹嘴开始碎了,话开始多了。“你去看你爹没有!”
“刚路过大爹大妈的店,生意还不错,打了声招呼。”
“我是说你爸爸,算了,没见就没见吧!”
孙孝爷孺了好一会,陪着老头老太太话了个长篇硬是没被留下,顺着黑夜的星光走进朦胧的夜色中。灵官奶奶小庙已然不在,在厂区里又建起一片片房屋,人们早就忘记那里曾经有条阴森森的隧道, 因为灵官奶奶占着建房的地,不知谁就让灵官奶奶回了家,自己在上边建起了屋。还好,灵官奶奶并没有因此而动怒, 没有什么不好的发生。柯定一不能当灵官奶奶不曾存在,又不能对着已经建起了的新房子磕头。进学校前先摸着黑在灵官奶奶的祖地点上香烛祭上三牲,挂上黄丝带,烧上纸钱,虔诚的跪在那儿一动 不动。不是柯定一信鬼,而是忘不了那份恩情,更是因为夏天的湖边蚊子太多,只有烧着那辣草才不会被咬。人进鬼退,灵官镇除了山边一点地,其它地方要么是湖要么是水稻田,可不能住人。没法子,只好委屈山中的鬼灵们挤挤,腾点儿地方让大家住。石林已经挤得很,围着石林的围墙推倒又建,压得像个小园林了。可能挤得慌,鬼们再 不出来闹腾了,怕收了, 怕自己出来闹家给别的鬼给占了,夏天更是静谧得不点一盏灯。对着半湾的学校还是那么安静,连去学校路上爬过的蛇柯定一都能听到声。好不容易打开生锈了的锁,左一绕右一弯的才找到校办,点了老半天的火柴才找到个破煤油灯。学校没电,更没有谁愿意在夜里守在学校加班。随便找了两张报纸往桌子上一垫,往上一躺,两手往头上一操当床。 是累了很久,哪怕湖边蚊子可以抬起人, 没有将睡得死猪一般的柯定一咬醒。直到夜深带来近秋湖边的一丝凉,睡得很足的柯定一才感觉蚊子咬得自己痒痒的酥酥的,伸手猛的一拍,粘乎乎的,不用想是血。这睡上一夜得补上几天了。又用辣草薰上一回,安安心心的睡在凉意里沉沉的梦境中。妈妈背着个破包袱在水里使劲的朝岸边游,但怎么 游不过来,自己伸手去拉 没有拉住,总是差上那么点距离。突然,空中荡起狂风暴雨,雷声轻轻的炸了三声,又猛的在头顶炸响。柯定一从梦中醒来,梦魇了。往桌上一倒,继续睡,又响起一声炸雷。这时听得真切,敲门声,轻轻的敲门声,似乎还带着哀怨的人声。人都不怕还怕鬼吗?柯定一一个鲤鱼打挺推到一片桌子,跌跌撞撞的开了门。满爹满姑出现在门外,为敲门应该重还是轻争执着,看着满面吃惊的柯定一 忘的将手电从脸上拿开。“热吧?我和你爷爷给你搬了个台扇过来了,赶紧的搬进去。”
“这里边没电,您把电扇先放这儿,明儿看能不能增上电,能拉我就继续用,不能拉我给您送回去。”
“我看你啊,还是跟我回去睡。这里啊,不是被蚊子给吃掉就是叫鬼给吃掉。”
“瞎说,满姑,你知道什么啊?这世间哪来的神神鬼鬼啊?”
满姑满爹原是来送电扇的,结果老两口就挤在门口争有鬼没鬼的念了老半天。柯定一喊了好几回到里边坐 没应个声,自顾自的争着走了。沾床就倒的柯定一失眠了,曾经的,想像的都在脑子里放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