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老板,笨鸟先飞靠的是勤奋,好多事情都是第一次接触,靠着勤奋她也可以慢慢上手,她被说服的是袁望原来可以一次性吐出这么多话。而且他刚刚说什么?别给自己找事?温陌就喜欢给自己找事,她要把人都轰走,把病房当办公室,别说,晚上的医院病房比她的办公室还要安静。床上的小桌板是她去护士站借的,护士长看她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生着病的还要工作,以为她是新时代社畜代表,看她可怜,就给了。下午有医生来查过房,凌盛把医生叫出去说了会悄悄话,说了什么,温陌不感兴趣,总归不是要给她下毒药,随意好了。温陌看完合同看报表,这辈子还没赚过这么多钱,看着上面一串串数字,她其实没什么反应,后来想想,凭自己双手打下的江山怎么能没什么反应呢,当下拿出手机,准备激情消费一通。名包,名表,首饰,她压根没去看过细节,也没去思考过买这些究竟要做什么,对,就是报复性消费,可一点都不满足。她百无聊奈把手机往枕头旁一搁,睁着眼看天花板,空洞洞的是没有聚焦的,连呼吸都很轻,空洞洞的是没有聚焦的。她又想起自己去借小桌板的时候,坐在走廊的长椅等,最外边的病房是打开的状态,也是医院护士讨论最多的对象,她便多看了两眼,里面住的是一位患骨髓癌的小女孩,病房的窗户贴了窗花,床边系了蕾丝带,床头摆放了玩偶熊。连病房都布置的这么温馨,父母该是多心疼这个女儿,但温陌从他们转过身时眼珠夹杂的泪光中发现,死亡和痛苦原来不仅仅只会作用在本人身上,强颜欢笑的大人也不见得多轻松。温陌是没感受过双亲都陪在身边是什么感受的,更别说温馨的画面,当她真正把自己代入进去想象时,这样的画面就自然而然在脑海中破碎了。但她能想起舅舅。她把我电话打给了孙良泽,问什么时候你们还温川行一个清白,虽然医生已经明确通知过他下半辈子只能靠药物活了。林浅车祸的事随着一起反贪案有了结论,但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们心里门清,大概就是和温川行一样的下场,顶罪包而已,陆以宸消失,没法对证。想起这些,温陌自己亲缘关系疏浅,沈戾又何尝不是呢?温陌盯着天花板太久,头晕目赤有些困了,她动了动身子,又把手机拿起来,点开自己的朋友圈,里面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现在还留着,她一口气全删了。因为亲缘关系淡薄,所以其他关系也能看淡吧,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给谁找借口,反正不能再想了,总是找借口去想一个人,心疼一个人,这是病。她脑子里千千万万,但她还是觉得疲惫,也不管医生叮嘱她明天要血检,十点之后就断食的话,水壶戾没水了,她就拧开抽屉里放着的一罐桃子味饮料,喝完,还是很困,算了,文件成堆的小桌她不想去管了。温陌身体里有一个叫“本能”的和一个叫“克制”的东西在抵死纠缠,最后在这样复杂的思绪下睡了过去。可是这样的睡眠一定是不安稳的,她好像又做梦的,梦见自己回到了南大的图书馆,午后连风都是燥热的,周围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好听的程度只比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差一点点。病房里灯还没关,温陌费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道黑影在她正上方,正在帮她收拾小桌板上的文件和电脑,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形成小光圈,一晃,一动,她眼睛更模糊了。沈戾在收这些文件时看见上面有不同颜色的笔做的记号,像极了某人面对期末考的临时抱佛脚,她还是喜欢用这样的蠢方法,却每次都能抱住。等他收完这些东西再回头时,床上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整了姿势,原本仰躺着的现在换成了侧卧着,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和枕头之间,但她睡觉的样子实在恬静,长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他关了大灯,只有医院前坪高悬的照明灯光亮透过窗户照进来,等眼睛适应后,也完全不妨碍沈戾看她,那簇光正好跃在她的肩膀处,落在白色的被罩上,黄白搭配柔和的魔力好像能把一块处处是棱角的方形磨圆。温陌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她意识早就回来了,能够清晰判别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心脏也没有刚刚那样跳的快了。“你来看林浅?”
温陌没睁眼,我在被子里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两人的呼吸声在这样的环境里都变得非常嘈杂,他们在这片嘈杂中沉默了快有三分钟。“好些了吗?”
“我问你是来看林浅的吗?她好些了吗?”
“好多了,最近情绪也很稳定。”
沈戾这是在变相回答温陌的第一个问题?“现在请你从我病房出去,我想休息。”
“你还睡得着?”
“沈总,我现在还是个病人。”
“你就像之前那样,不用说话,甚至可以当我不存在。”
原本落入地平线的心跳突然又跃上的轨,甚至在长久的沉寂后有了冲上云霄的脱轨之势。这男人一定要这样的吗?温陌很气,却不知道气从何来,“理由,给我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