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落山前,翁福才做工的漷县,终于遥遥在望。
尚未靠近县城,莫川便使了安土地神咒,拘来一头保家仙——白仙。 所谓白仙,乃刺猬精也!它正好端端躲在菜园子里大快朵颐,一个天旋地转,天地换颜,顿时骇得下意识蜷缩成球。 “白五爷莫慌,贫道问个事便走。”莫川见那白仙一脸恐慌,连忙出言安抚。
“……敢、敢问上仙欲问何事?”白仙露出脑袋,依旧不敢张开四肢。
“敢问城中可有精魅化为娼妓,食人精元,吞人阳气?”莫川一脸正色问道。
“这、这小妖法力微薄,偶尔驱个邪气,赚些香火,不曾听闻有精魅害人。”这白仙也是有趣,先是自辩一番,这才回答问题。 “那敢问县城都有哪些暗门子?”
“听说多集中在怀化巷一带……” 刺猬精随即将怀化巷位置描述一番。 莫川颔首,随手取出一瓶丹药,道:“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声落,形消影散,渺无踪迹。 白仙被骇得一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待瞧见还悬浮在半空中的丹药,顿时又喜又急。 这瓷瓶悬浮在半空中,它这小胳膊小腿怎么够得着? …… …… 急着办事的莫川,浑然不知自己随手悬浮于空的瓷瓶,难倒了保家仙白五爷。 他在获取确切位置之后,立即直奔目的地。 待靠近怀化巷,他身如鬼魅,飘上一座角楼屋顶,随意盘膝而坐,炼神出窍,以太虚视野眺望全巷,霎时满巷人气妖气尽入眼帘。 烟柳之地出现妖气十分正常。 戏班伶人、女巫娼妓常常需要取悦他人以求生存,故而十分崇拜山魅狐精之流。 供奉财神爷的亦非罕见。 因此香火反而更胜于寻常百姓家,吸引一些精魅贪食香火,也不足为奇。 “找到了。”
倏然,莫川睁开双眸,魂魄归位,微微扭转脖颈,看向西南角。 那是一片破败瓦房,层层加盖的建筑,令瓦砾堆叠如坟冢,深不见巷,臭气熏天。 莫川想了想,使出【地煞·调禽】之术,差遣几只老鼠循着墙角黑暗,摸索而去。 路遇肥猫两只,折损两只耗子,最终仅三只老鼠钻入深巷之中,心神勾连之下,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入耳畔。 蓦然,踏入一间小院的老鼠,停下了脚步。 “吱呀——” 一声开门声,便见一名精瘦汉子,满脸满足的离开堂屋,身后还有暗娼的招呼声。 “大爷,下次再来呀!”
“好好好!”
那汉子口中应着,忽觉嘴中似有异物,伸手扣弄间,却捏出几根弯曲黑发。 他瞧着嘿嘿一笑,屈指弹飞,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一缕不易察觉的尸气萦绕周身。 “阿福,我、我不想再做了。”
客人离去不久,堂屋内便传来暗娼忧郁之声。 “怎么又说糊涂话了?别胡思乱想,有我在呢,没事的。”
又一道声音响起,细听,却是男人声线。 “阿福,妾身……真的倦了,我们走吧,去山里,盖个茅屋,就我们两人……” “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阿福急促打断道。
“我知道,可是现在的日子,我更加难熬。我们不如像正常人一样,过一天是一天,我不怕死……” “你不怕,我怕!我不允许你死。”“可是……我真的忍受不了眼前的日子。”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再忍一忍,忍一忍就好……” 缓缓移动爪子的老鼠,终于看清堂屋两人。 那暗娼整整齐齐穿着浅绿色绣花襦裙,年龄二十出头,容貌谈不上天香国色,倒也小家碧玉。 尤其是在一身整齐襦裙衬托下,更显气质出尘。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那低贱而可怜的暗门子。 至于那名叫阿福男人,却生得十分丑陋,脸庞方正,眉骨凸起,牙齿参差不齐,半夜行于暗处,只怕比厉鬼还要骇人。 “有人吗?”
院门倏然被推开,一名汗臭逼人,衣衫褴褛的穷汉子,鬼鬼祟祟从柴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大爷,您来啦!”
前一刻,还说不想做的妇人,倏然挤出笑容,巧笑嫣然的迎了出去。 那汉子瞧见这妇人,顿时眼睛一亮,甚至自惭形秽起来,双手不安的抓弄起衣摆。 “大爷,快请进!”
妇人见状也不嫌弃,抱住汉子胳膊,便是往堂屋迎去。 那汉子早已被妇人容貌惊呆了,恍如饮了陈年佳酿,双腿发软的踏入客堂,这一刻只觉得空气都香甜得腻人。 “哐当——” 随着堂屋房门闭合,没多久,屋内便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空气似乎也沾染了淫靡之气。 “咚咚咚……” 门外倏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在堂屋房门打开之时,一名头插木簪的弱冠青年,也正好探首而入,一脸好奇道:“现在开门了吗?”
那名叫阿福的丑陋汉子,咧嘴笑道:“开了开了,客官稍等,前面还有人,一会儿便好。”
“好嘞。”
弱冠青年侧身钻了进来,一脸好奇的打量着院落。 “来来来,客官这边坐,稍等一二便好。”
阿福踏出堂屋,就要招呼莫川在小院石桌旁坐下。 不想,这青年竟直愣愣的往堂屋闯去。 “哎哎,客人,这、这不太方便吧?”
“嘿嘿,不瞒牛头……哦不,店家,小生久闻姑娘艳名,早已急不可耐,先一睹为快。”
青年嘿嘿一笑,滑溜得像泥鳅一样,不动声色钻入堂屋之中。 堂屋不大,标准的三开间。 中间是正堂,迎面挂着松鹤延年的山水挂画,一张案几两旁,摆着几张素圈椅。 正堂两边则是偏屋,一般多是房主和子女的住处。 只是这家西屋,成了那交易之地,一道道淫靡之音,从那布帘里传来。 “客官使不得使不得,这、这人都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更何况,这要是惹恼了里面客人,那可不好办。”
阿福连忙拦在门前,满脸赔笑。 青年垫着脚尖,一脸好奇,压低声音:“哎呀,我就瞧一眼,瞧一眼。”
说着便要闯进去。 “客官莫急,不如妾身先陪客官聊天解闷!”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阒然从身后传来。 青年闻声转身看去,便见一名身穿浅绿色绣花襦裙,年岁二十出头的貌美女子,从东屋走了出来。 青年见状不喜反惊,瞳孔骤然一缩,猛然转头看向西屋。 此时,一道布帘之隔的西屋内,喘息声不绝于耳,似乎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谁让你出来的?进去,进去!”
阿福脸色大变,连连呵斥,同时不忘赔礼道歉:“家妹没大没小,让客官笑话了。”
话还未说完,便见青年恍如诡魅般,绕开阿福,撩开布帘。 目之所及,脸色大变。 屋内哪里还有什么客人? 分明是一堆肉块! 准确说,那是一堆自娱自乐的肉块。 便见这堆肉块四肢分离,脑袋搬家,双手抓着胸膛揉搓,脑袋吮着自己的粗柳细斗…… “呕……” 莫川脸色一白,饶是他见多识广,这一刻,五脏庙亦是翻江倒海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