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盛教主,你最早跟着碑王,竟然也不知碑王所拜仙人?”
“碑王鸿运天成,咱一个小小草仙哪有福气知晓仙人跟脚?倒是您,最得碑王器重,竟不知仙人所在,真是令人意外。”
来仙镇一座荒废的院落外,五六只妖邪谈笑风生,勾心斗角。 更外围,还能看到十几只初诞灵智的小妖,徘徊于草木之间,不时敬畏的瞧一眼这边。 他们口中的碑王,正是甲子大妖黄不语。 此为出马仙掌堂帅主,又名碑王。 原来,为了赚那仙家仙缘,黄不语几乎将清水县堂口人马全部拉了过来。 期间不免接触狼王一脉妖邪。 自此,一尊神秘莫测的仙人,在黄不语堂口浮出水面。 众妖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碑王黄不语在讨封失败之后,还能完美化形,破境甲子?! 感情一切都是那神秘莫测的仙人。 这不,如今刚有所获,黄不语便迫不及待上报,生怕被狼王一脉拔了头筹。 这一幕也瞧得堂口众妖愈发眼热。 那毕竟是仙家仙缘啊! 在众妖议论纷纷中,黄不语手奉供香,虔诚祈祷。 话音刚落,他意有所查,抬首便见莫上仙不知何时,已然翩然而至。 令他惊讶的是,这次莫上仙竟然是出阴魂而至! “弟子黄不语,拜见莫先生。”
黄不语见状,连忙跪下,行三叩三拜大礼。 “起来吧!”
莫川走到大堂破败窗前,打眼向外瞧去,坍圮的断垣残壁,遮不住满镇荒芜,睹之心悸怅惋。 “弟子惭愧,来此月余,方才查出些许蛛丝马迹,还望先生恕罪。”
明明是表功之举,黄不语却表现得十分谦逊,未开口先请罪。 “先说说看!”
莫川不置可否,决定先看答案再说。 毕竟狼王蛰居此地数十载不知真相,黄不语初来乍到月余,便有所发现,真不知这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是所谓线索不过一场空欢喜。 “是!”
黄不语闻言连忙将自己的调查,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诚如狼王所言,来仙镇的秘密,早已随着来仙镇的消逝而湮灭。 多少黄冠佛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黄不语不过甲子妖邪,纵然天资聪慧,此行也是黄鼠狼咬乌龟——无从下手。 哪怕来仙镇鬼蜮已破。 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来仙镇鬼蜮的幻灭,并非一件好事。 因为这座鬼蜮或许正在以另一种方式,保存着来仙镇的秘密。 如今一朝破碎,反倒令来仙镇沦为俗土。 事情转机,乃是在两日前,当时正值黄昏,一名老道士行至来仙镇,在镇外驻足良久。 来仙镇鬼蜮名动周边,常有黄冠佛子前来降妖,按说有道士寻至此处,应该并不稀奇。 不想,早已急得肝上火的黄不语,鬼使神差之下,尾随而去。 意外发现那老道士就在附近结庐隐居。 “弟子尾随至其居所,意外发现那地方,草木旺盛,灵气充沛,端是风水宝地,又瞧着那茅屋成色颇新,寻附近村民一打听才知,那老道士在此结庐隐居已有五六年。”
黄不语说到这,下意识压低声音: “来仙镇覆灭正是六年前,这与老道士结庐时间颇为巧合,弟子怀疑那位老道士怕是知道什么,弟子不敢打草惊蛇,故而上报先生。”
莫川听到这,终于意识到黄不语表功之前为何先请罪了。 这所谓的发现,根本谈不上线索。 最多算是一个破局方向。 也对,妖就是妖,虽能借着隐秘特点,打听到诸多秘密,但也最多止于凡俗,一旦涉及修道者,终究力有不逮。 “那道士居所位于何处?”
“回先生的话,来仙镇西南方向行约八九里,便到了,那茅屋背靠山坡,门前有个荷花池,先生若去,弟子愿为先生领路。”
黄不语连忙道。 “不用,能守着来仙镇五六年之人,不是秉性纯良,便是另有图谋,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莫川话语至此戛然而止。 黄不语心中一凛,不再多言。 莫川随即散而为气,消散于废弃瓦舍之间。 黄不语连忙拱手作揖,恭送先生离开,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眼中闪过一抹后怕。 无知者无畏。 初闻来仙镇,他满心为求仙缘,根本不以为意。 然而至此之后,才知来仙镇之诡谲。 正所谓: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 偏偏关于来仙镇的消息,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尽数泯灭,探访周围村镇老人,对于来仙镇的记忆也多十分混乱,仿佛遭到了某种血缘诅咒。 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毕竟乡野婚娶,多是十里八乡之人,纵然来仙镇沦为鬼蜮,也不该这么快就从人们记忆中消失。 因此这里面必有不祥。 这份不祥,令黄不语感到不安,这是他方有几分线索,便迫不及待上报的根本原因之一。 …… 按照黄不语的描述,莫川出阳神,遁于草木间,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寻到老道士隐修居所。 整齐编排的篱笆围墙,围住三间泥墙茅屋,看起来平平无奇。 环顾四周间,远处隐隐可见一座村落,有袅袅炊烟升起。 莫川取回肉身,这才行至柴门前,朗声喊道: “有人在吗?”
没多久,一名衣衫陈旧,额生福痣的老道士,从堂屋走了出来。 “贫道明辰,途经此处,腹中饥渴,可否求口茶水吃吃?”
莫川拱手相问。 那老道士意味深长道:“道友衣着整洁,红光满面,可不像是托钵乞讨之人?”
莫川笑道:“让道友笑话了,贫道此来,其实想打探些消息。”
此时,老道士也走到院门前,随手打开柴门,道:“农家井水粗劣,道友不嫌弃的话,请。”
莫川微笑,抬脚迈入,心中暗道:黄不语这厮眼光果然了得,这老道士有意思。 待进了堂屋,环顾四周,堪称家徒四壁。 倒是正堂供奉了一副画像,瞧着应该是老道士的祖师爷。 莫川见状,拱手致礼。 “道友稍等,待贫道取壶茶水。”
将莫川引入简陋方桌之后,老道士随即出门取茶去了。 没多久,老道士提着铜壶进屋,沏了两杯粗茶送上,这才道:“不知道友欲打听何事?”
莫川端起缺角陶碗,轻呷一口苦涩茶水,这才道:“道友可知来仙镇?”
老道士闻言毫无惊讶之色:“贫道在此结庐五载,正是因为来仙镇,不敢说了解全貌,倒也知晓一二。”
莫川精神一震,没想到问话竟如此顺利。 “哦,那不知来仙镇发生了什么?道友又为何在此结庐隐修?”
老道士目露几分唏嘘道:“在回答道友问题之前,道友可否先回答贫道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来仙镇鬼蜮,可是道友所破?”
“侥幸破之。”
“道友大神通啊!”
老道士闻言神色微惊,继而满脸唏嘘感慨之色。 莫川微笑,既无谦虚之言,也无自傲之意。 “如果贫道猜的不错,来仙镇之灾,乃是一场人祸余殃。”
“此话怎讲?”
“道友可知,来仙镇之名从何而来?”
“传闻乃是仙人造访,故而得名。”
“此话对也不对,大概在二十年前,来仙镇来了一位炼丹大家,此事不知为何不胫而走,故而常有黄冠佛子往来求丹,期间不免有神通展露,来仙镇因此才得名来仙。”
老道士语气沧桑。 “来仙镇有此高人坐镇,为何还一夜之间沦为鬼蜮?”
莫川闻言大奇。 “世事无常,没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不过,据贫道考证来看,来仙镇之祸,怕是丹毒泄露所致。”
老道士语气平静,仿佛向无数人诉说过,又仿佛早已笃定这个答案。 “丹毒?”
莫川愕然。 从他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来仙镇覆灭之前,确实有瘟疫传言,来仙镇之所以举办社火,也是为了冲邪禳灾。 说是丹毒,还真的大有可能。 “什么丹毒能够在一夜之间屠杀万人?”
莫川有些难以置信。 老道士脸上肌肉抑制不住的跳了跳,额头福痣也因为脸色失血,愈发黝黑清晰。 他表情痛苦得仿佛溺水之人,许久长长吐了一口气: “贫道探赜索隐,结庐至今,也未有答案,如今鬼蜮幻灭,答案或许已然随之消逝。”
“敢问那炼丹大家名号是什么?又去了哪里?”
莫川略一沉默问道。 “他曾化名无鼎道人,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说起来,贫道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前两年,凑巧有道士求丹而来,这才让贫道拼凑出几分真相。”
老道士主动解释道。 “原来如此,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贫道见真。”
“原来是见真道友,今日得道友解惑,终去贫道心中疑惑,区区薄礼,还望道友收下,若有缘法,来日再见。”
莫川起身告辞,同时送上一份薄礼。 “道友客气了。”
见真道士起身拱手相送。一直将莫川送出柴门,眺望莫川离去之后,他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返回屋内。 简陋茶桌上,茶残水冷,薄礼静立。 见真道士盘膝坐下,伸出中指,轻轻沾了一下莫川喝剩的茶水,旋即以拇指捉去,掐住中指,海量元炁喷涌而出。 【地煞·知时】 ——察寰宇之机,知十方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