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馨从窗前离开,重新回到沙发上,短暂坐了片刻,平复了一下心情。大概是最近想了太多过去的事情,才会做那种奇怪的梦吧。想到梦中的情形,沐馨暗自苦笑。还以为对傅子琛没有那么深的牵挂了,但梦里看到他坠楼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现在依然牵扯着她的心脏。但是死也好,活也好,他们都将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从此生活在各自的生命轨道里,再不会有交集。那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她打起精神,拿起行李,走下楼去。在一楼走廊里,沐馨遇到了曾伯。曾伯一看见她,立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说还以为沐馨早就走了,航班不是六点多的吗?沐馨不好意思顺了顺头发,“睡过了,改签了别的航班。舅舅呢?我去打个招呼再走。”
曾伯于是带她去了一楼的起居室。沐馨向舅舅告别,舅舅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去吧,落地后给我打个电话。”
“好。”
沐馨离开了别墅。曾伯帮她拿着行李,亲自驾车送她去机场。短暂的两天,就这样纷纷乱乱地结束。车子向着庄园外行驶,傍晚的风从天窗灌进来,凉丝丝的,路两旁的树木,也被这凉风吹得哗哗的响声。她忍不住想起了和傅子琛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曾经天南海北,也不能阻隔他们相爱,现在近在咫尺,却连伸手抓住对方的勇气也没有,因为眼里揉不得沙子,因为骄傲又可怜的自尊心。车子驶出庄园后,在国道上开了一会儿,驶入高速公路。一向车流量稀少的路段,却突然塞了车。曾伯把车子缓缓停下来,跟其他车辆一起排起了长龙。十分钟过去了,曾伯将车子熄火,因为拥堵的车辆根本就没有向前挪动的迹象。已经有司机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边,伸长了脖子往前瞧着。曾伯让她别着急,他去问问什么情况。沐馨点了点头,说自己不急。她虽然是去赶航班,但这一趟航班回不去,就再换一趟,反正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急事,也没有非见不可的人,那早一天回,还是晚一天回,对她来说没有区别,不像从前……有一次,斧子琛跟着导师去外地开会,沐馨想见他,就买了机票飞过去,航班只晚了一个小时,她就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然而那种想见一个人,一分钟都等不了的心情,早就没有了。失了场恋,失去的不止是爱情,更是充满热情的自己。她降下车窗,让晚风吹拂进来。前面有两位车主在聊天,一个说这道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另一个说,等着吧,刚听说是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三车连撞,一辆小轿车追尾了大货车,结果又被后面的一辆大巴撞上了,小轿车处在中间,直接被两辆车夹成了饼。先前说话那位,啧啧两声,唏嘘着:“那车上的人得是重伤。”
“重伤都是好的,八成当场就没了。”
……一丝凉意从沐馨的心底蔓延至手指头尖儿,把脑袋探出车窗,向前望去。长长车队,并不能刚看到远处的情形。傅子琛比她早几分钟出门,也不知道他也被堵在这了,还是在事故发生之前开过去了。过了一会儿,曾伯回来了,说前面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大货车横在了公路中间,所以才堵成这样。沐馨便把自己刚才听说的也告诉曾伯,三车连撞什么的。曾伯点点头,他说中间那辆最惨,也是事故主要责任方,那是辆千万级超跑,结果超速驾驶,酿成大祸。听到跑车,沐馨的心里咯噔一声。公路上行驶的车辆中,大多都是普通私家车,跑车并不多,千万级的跑车就更少见。她突然想到了傅子琛的那辆车。他那车少说也有一千五百万……又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她拉开车门下了车,紧紧盯着前方,呼吸渐渐发紧。其实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这一点上,她和表哥时沉渊完全一致,自然也不会相信什么梦境的预示。她是那种想旅行就即刻出发,什么预感,什么黄道吉日,她统统不信,就信她自己。但现在,站在这渐渐昏黑的夜幕下,望着前方的车队,听着救护车响着警报铃呼啸驶过,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她默默告诉自己:不是傅子琛,不是傅子琛,一定不是……然而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越发强烈,终于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对曾伯说了一声:“我去前面看看。”
说完,她迈开腿,向着拥堵的车队尽头狂奔而去,顾不上理会曾伯的呼喊。眼泪抛洒在身后,视线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终于拨开无数人,跌跌撞撞跑到了车祸现场,站住脚步。黑色跑车,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一只被撞飞的轮胎静静躺在满是碎玻璃的公路上。她捂住了嘴巴,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因为轮胎上的车标,正是傅子琛驾驶的那辆。视线越过围观的人群,努力搜索着傅子琛的影子,最终,在距离跑车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蒙着白床单,一只手露在外面,手指修长好看,骨节分明。沐馨以前就总爱拿着傅子琛的手,充满羡慕嫉妒恨地说:“傅学长你一个大男人,竟然长了一双比女人还要好看的手。”
也是那只好看的手,昨晚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身体……可现在,那只手上满是鲜血,就那么无力地放在地上。沐馨迈开大步,掀起警戒线,朝着地上那具尸体走去。马上有交警来制止她,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我认识他,我是他女朋友……让我看看他行吗?我想再看看他……”“女朋友?”
交警皱眉,眯了下眼睛,瞧着她,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沐馨抓住了交警的胳膊,“我说的是真的,求求您,通融一下,让我再看他一眼行不行?”
她一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