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堕沈琼芝越想越惶恐不安,一叠声命人去孙府,叫孙源明早过来说话。夜里睡下的时候,她和裴玉朝谈起了这事,问他可否有什么头绪。裴玉朝道:“孙鸿渐如今在府外与外室同住,想是难顾得上府里的事情。那孩子看着是个隐忍之人,或许是在家里受了欺负无人可说,便渐渐变了心性。”
沈琼芝心中难受:“可他眼下好歹是二房名正言顺的长子,那人又当着不小的官儿,有谁敢欺负他?”
裴玉朝道:“他原本只是长房的庶子,有什么也轮不到他头上。如今孙鸿渐起来了,他反成了府里下一代最受益的人,难免受人嫉恨。”
沈琼芝咬牙:“等明儿我问问他,要是他不说,我就派人去问问那个人。既然拿源儿做把柄要挟咱们,为何不对他好些?过河拆桥也得等先过了河才是。”
裴玉朝笑:“这个你倒是错怪他了。他此时对源儿不好反是在保护他,两害相权从其轻。”
沈琼芝想到姚洪的事,恍然明白过来,心中纠结又痛苦。裴玉朝轻抚她的发:“明儿我晚些出去,等你们谈完,我再和他聊聊。”
沈琼芝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放心了好些,二人又说了些话,方才熄灯相拥而眠。次日一大清早,沈琼芝才醒,外头便说孙源到了。她赶紧起床梳洗,匆匆来到外厅里。不知为何,孙源今日竟改了武师装扮,越发显得腿长腰细,头发也束成夹杂着扭辫的高马尾在脑后,英姿中带着几分桀骜。看到这样的他,沈琼芝一愣,心中那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不知道是不是装扮的错觉,先前他穿长袍时隐隐的违和如今都没了,这一身像是恢复了本来面目,不再遮掩。看到母亲发愣,孙源笑道:“自得了母亲点头后,我一心习武,不便再穿成原来那样。这一身母亲可喜欢?”
听他这话,再看着他略带漫不经心的笑脸,沈琼芝心中莫名火起,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用不上了。她直直问:“自得我点头?你这意思是,在那之前你没这么穿过?”
孙源不笑了,微微低下头:“那倒不是。”
沈琼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骂道:“真是人越大越长进,先前一个字落地一个坑的人,如今也学着信口开河了!我是溺爱你了些,可我不是傻子,何苦这样糊弄我?”
孙源跪了下来,道:“母亲不要生气,是儿子不好,只顾着讨母亲欢心就不敢说实话了。”
沈琼芝恨恨道:“你说谎我就开心了?早知道当初和离就该把你捆了带走,省得跟着那个混账东西学得这般轻浮,原本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掏心掏肺待你,你倒拿花言巧语来哄人,把做母亲的全蒙在鼓里!”
孙源知道自己的事情泄露了,不敢狡辩,只垂着头听母亲骂。沈琼芝给自己灌了一口茶压压邪火,接着骂道:“你要去习武我也不拦你,为什么要和那些强人混在一起?正经武举师傅和你后父请的那些高手,哪一个不比那些糟烂的人强!先前和我说想建功立业,这就是你说的建功立业?我看你是想造反!”
孙源轻声道:“那些高手只教我功夫,却不敢教我真正立足的东西。”
沈琼芝被他这话给说怔住了:“真正立足的东西?”
孙源抬头浅笑:“我如今的一切都是父母给的,母亲疼我不会改,可父亲是什么人母亲岂会不知道?眼下是他还用得上我,等哪天我没用了,我就什么都不是。再高强的功夫,也不过是个一条烂命的武夫罢了。”
沈琼芝心痛得一抽,顿时顾不上别的东西了:“你父亲对你做了什么,怎么忽然这样说?”
她知道孙源对孙鸿渐的印象一直都是比较好的,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遭遇了打击。难道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出过什么事吗?孙源垂眸:“外头那位姨娘嫌我碍眼给我下毒,要不是养的鹦哥淘气抢食,恐怕儿子早就先走一步了。我和父亲说这事,他只是淡淡地叫我原谅她,说她孕中多思,以后不会了。我险些丢了命,却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其实这并不是孙源变化的契机,真正的契机发生在更早的时候,但他不想说。这件事倒是可以和母亲说,既能让她同情理解,也能为自己洗脱。沈琼芝如被人当头一棒,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对孙源招手,孙源跪行到她跟前,面上满是受伤和委屈。沈琼芝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落了泪:“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对我说?确定是那个毒妇?”
孙源红眼点头,抱住她的腿,将侧脸靠在膝上:“是父亲查了后亲口告诉我的,我本以为他会为我做主,没想到……”沈琼芝又气又恨,不好当着孩子面骂脏话,憋得脸发紫。就算是为了迷惑姚洪暂时不动那个贱人,就不能私下好好安抚孙源?平时装的那么好,这么要紧的时候怎么不装了?沈琼芝深呼吸几口气,缕清思绪,道:“你父亲不是个东西,日后早些离了他就是,何必为了这种人作践自己!你后父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好好待你的,这府里有的是你立足的地方。”
孙源的眸子多了几分阴影,只可惜沈琼芝的角度看不到。他低声道:“我说的立足之地,不是母亲理解的这种。”
沈琼芝见他死倔十分生气,可才知道他遇到这样的事心疼得慌,不好骂得。她只能耐着性子问:“那你说是哪种?”
孙源抬头看她,一字一句道:“我想要牢牢握在手里遂心掌控自己命运的东西。谁也抢不走,谁也夺不去,因我而生,不是谁的恩赐,我永远也不必担心谁随时收回它。”
沈琼芝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可是想要…权力?”
孙源笑了:“对,这世上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