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开刀回府后二人用饭饮酒,说了许多大夏那边的事情,直到歇下才止。既是小别,又是存心亲近,几回后虽是眼前都发花了,沈琼芝却依旧强撑着主动贴上去,搂着夫君肩温言软语。裴玉朝知道她心思,放开手段遂了她的意,自己也难得畅快一回。次日正午裴玉朝才起身,沈琼芝则直接睡到了傍晚,朦胧吃过东西又睡死过去。这一觉睡到深夜,沈琼芝饿醒了。她才要悄悄下床,黑暗中却被裴玉朝按住:“我去叫人拿吃的来。”
说着披衣下床吩咐,折回后又点亮烛台。琥珀玛瑙很快端了点心果子入内,又添了香炉的炭与香料,方才离去。沈琼芝披好衫儿来到榻上,问:“是不是我把你弄醒了?”
裴玉朝道:“是我没睡。”
沈琼芝问他在想什么。裴玉朝道:“倒是没想什么,只是看着你。”
沈琼芝有些不好意思:“黑灯瞎火的,能看清吗?”
裴玉朝笑:“月色映花,足矣。”
沈琼芝主动坐到了夫君怀中,拈盘中的果子给他。裴玉朝就着她的手吃了,道:“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上华宫一趟。”
沈琼芝问:“是去走个过场?也好,这么大的事完全不露面说不过去。”
裴玉朝笑:“除了走过场,也有热闹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琼芝迟疑着点了点头。几日后,二人皆按品阶穿了素服入上华宫随祭。一同跟随的还有许多与东厂交好的高位官员,浩浩荡荡,声势颇大,东厂里头的那些人倒是没来。心眼儿灵活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私下捏着一把汗,知道要出事了。能躲的都躲了,不能躲的也尽量把头低着。圣上得到消息,派人去请齐王来。说来也是不凑巧,平时齐王都在上华宫这边,偏偏昨儿有些不舒服回王府歇着。去请齐王的内侍没多久一头汗回来,附在圣上耳边说了几句,他顿时变了脸色。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让皇后好好稳着沈琼芝,自己则亲自召见裴玉朝,说了些场面冠冕话。裴玉朝也不绕弯子,问圣上是谁出的主意带御医去裴府看他夫人。圣上正沉吟,裴玉朝道:“若是圣上的主意也就罢了,只当是关心臣的家眷。可若是有人从中撺掇作梗,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东厂有什么成见。即便臣肯忍,东厂其他人也眼里容不得沙子,少不得要为国清一回君侧。到时候杀红了眼,若是误伤到圣上或动摇京中安定,岂不是无妄之灾?”
这话说得圣上几乎要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旁的宫人随侍更是面色苍白,几乎站不住。他震惊地盯着裴玉朝,一时间竟有些结巴:“你,你说什么?”
自从身份洗白成裴首辅后,这人的手段温和收敛了许多,让圣上一时间忘记了他的本来面目。是啊,这可是当着京卫营的面一口气杀了近半锦衣卫的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换做其他事齐王还能帮着挡一挡,可偏偏事关那个祸水,那个不孝子只会袖手旁观看热闹。圣上十分明白,此时是绝对不能兜揽一切说是自己的主意。裴玉朝那句话只是给他一点台阶脸面,不可能真的就罢了。对方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这边毫无防范,唯一有用的外援又胳膊肘往外拐,处境十分不利。最要紧的是,东厂那些人无孔不入,调查情报比锦衣卫还厉害,岂会不知道到底是谁出的主意。人家是揣着答案要答案,不过是借他的手,光明正大铲除仇家杀鸡儆猴罢了。圣上脸色变幻,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只能舍弃掉薛贵妃。他护着她这么多年,又宠了她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对得起她。圣上闭上眼,半晌道:“是薛贵妃的主意。”
裴玉朝道:“贵妃只是一介深宫妇人,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应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圣上觉得会是哪些人?”
圣上睁开眼,语气微微有些凌厉:“裴首辅想是心中已有人选,何不直接说,非要朕做这个恶人?”
裴玉朝笑:“臣心中确实有十几个人选,不过是怕有所遗漏,想让圣上提醒一番而已。”
圣上沉默半晌:“十几个?你这是要把薛家斩草除根吗?”
裴玉朝道:“薛家仅吏部尚书一支便有几百人,十几个不过是最碍眼要紧的那批,先前不是没有警告过他们,可惜这些人不长记性。圣上若再不开口,臣只能真的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了。”
一刻钟后,夏总管奉命进来,身后跟着拿朱墨绸旨的小内侍。本来他是昂着头的,在看清殿内情形后头渐渐低下来,脚步也轻了许多。圣上半闭着眼念谕,夏总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了一眼旁边面色如常的裴玉朝,又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他身后的郝丞相等官员,背后寒气直窜到脚跟……谨仪殿内,以皇后为首的内命妇带领众诰命跪于圣宝灵牌前,静守默念祷文。因圣上身边高位妃嫔所剩不多,沈琼芝又是因为儿子的功劳加封过一道国夫人的,此时她的位置距离薛贵妃很近,蒲团只隔着两行。薛贵妃一回头就能把那张可恨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满是戾气,面容沉得可怕。一个三嫁的银妇,居然跪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真是晦气!大盛是没有贤良淑德的妇人了吗,要这种人做国夫人?沈琼芝感受到了薛贵妃不善的目光,可她只作没感受到。就在薛贵妃心中暗骂不已的时候,忽然夏总管带着许多人来了。他用沉重同情的眼神看了薛贵妃一眼,命她前来接旨。薛贵妃一头雾水,但还是茫然照办了。夏总管随即当众宣起旨来:“圣旨:贵妃薛氏,得沐天恩,薛氏一族亦是荣贵至极。按理应心怀崇敬,谨慎报效,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进谗言威胁命妇,结党私弄权后宫,对皇后不敬,诸般罪过难以细数,实属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号,贬为庶人,即赐绞刑。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