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结识(1 / 1)

旭日升起,昏暗的屋子借着阳光终于添了些许暖意。床上躺着一人,他的双目紧锁,眉头紧皱,似是在睡梦中有剧烈的情绪波动。许久,那人醒来,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又想起适才梦寐之事,不由得一阵心悸。半晌,他宁了心绪,开始自顾自地愣神。终于,他从床上坐起,忽然感觉到肩膀颇有不适,扯动时竟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刘长恭站起身看了看四周,屋内收拾整洁,陈设简单,他只道这是寻常百姓家。但又见个别物件甚是奇异,虽其制材颇为常见,然其妙用却难以知晓。不愿思虑过多,刘长恭径直出门,屋外之景甚是清幽。他环视周遭,此居所倚靠崖壁,有茂林修竹,又有一清流映带左右。于正前方是一亩水田,田间有一道倩影。刘长恭看着眼前之景,发自内心的称赞一句:“好一隐逸去处!”

他注意到了田间忙碌的身影。刘长恭静静上前近至水田注视着那女子,一言不发,似是不想打扰正辛勤劳作的她。倒是女子注意到了刘长恭,先开了口:“你醒啦!”

女子停下手中活计来到他的跟前,她细细观察着刘长恭,眼中是医者的关切。“看样子,你恢复的很好,你不知道,你昏迷了这么久,我都以为救不活你了。”

女子拍拍身上的泥土向屋子走去。刘长恭愣在原地,显的有些木讷。“已是正午时分了,你不觉得腹中饥饿吗?”

女子随口言语,颇为亲近,就好像刘长恭并不是七八日前刚捡来的病患,而是相识已久的友人。刘长恭腼腆笑笑,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女子交谈,他只是走上前跟随女子,思量着要讲些什么。进了屋子,刘长恭端坐在桌前有些拘谨。女子说她要准备些饭食。刘长恭就这样静待着,准备将有些事情掏出来同女子言语一番。女子身着朴素衣裳,尽管衣物简单,却也遮掩不住其素雅风姿、柔婉模样所突显的美丽。她陆陆续续呈上饭菜,虽是寻常菜肴,可热腾腾的香气扑鼻却也令人食指大动。刘长恭与女子面向而坐,女子已然举筷而食,可他倒是扭扭捏捏,迟迟不肯动筷。“姑娘,多谢昨日救命之恩。”

刘长恭终于开口。“昨日?你都已经昏迷许久了。”

女子虽口中言语却也并未停下进食,这幅样子在刘长恭的眼中颇不成体统,不过她两颊微鼓的憨态倒是可爱。“你怎么?”

女子问道:“不吃饭吗?”

“心中积郁,有诸多疑惑。”

刘长恭应声道。“有什么好疑惑的,吃饭要紧。”

女子笑笑。“吃饭并不打紧,只是敢问姑娘仅一人居住于此吗?为何许久未见他人?”

刘长恭问道。“早些时候,还有阿爹陪我,但现在只剩下我一人了。”

女子那轻松的神情中闪过一抹忧伤,虽难以察觉,但还是让刘长恭看到了。“对不起,我并非有意。”

刘长恭见其神采黯淡了些,连忙说道。“没事,生老病死乃人之长情。”

女子吐了吐舌头说:“对了,和你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刘长恭闻言愣了愣,缓缓开口道:“阿七,叫我阿七,未请教姑娘芳名?”

“没名没姓,叫我采儿就好,阿爹自小就这么唤我。”

采儿微微一笑,说:“饭菜一会儿就凉了,你该不会嫌弃这些粗茶淡饭吧,不过看你的谈吐,倒挺像大户人家懂规矩的子弟。”

刘长恭闻言一阵好笑,没了先前的拘谨,他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风卷残云过后,桌面上杯盘狼藉。采儿说她要去将碗盏洗净,而刘长恭饭饱之后就闲坐在门口,沐浴阳光。他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而采儿亦在他的视线之内。刘长恭在思量此次遭难,他想不通镇守清明岭的重兵怎如此不堪一击?为何明明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竟让他败得如此狼狈?为何南蛮作乱,王甫司徒非执意与他一起御敌?如果司徒不随他一并出征,兴许就不会丧命于此。种种事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在刘长恭苦恼之时,忽然想起王甫司徒先前所言,顿时明白了什么。先前内心充斥的是郁闷,而现在恼怒完全占据了他。刘长恭不觉流下两滴浊泪,他拭去泪水言语了一句:“此足见汝之怯懦与无能!”

刘长恭站起身想要舒缓心中无比的愤懑,许久,他终于宁下心绪,深叹了一口气,说:“若只顾气恼是负王甫司徒之期也。”

刘长恭心中已然下好了决心,他想起司徒临死前的叹惋暗自嘲弄了一番。因为想要转移注意力,故而刘长恭向四处张望,他一望便望见了远处河边的采儿。想起席间两人的交谈,刘长恭不由得一笑。相比他的沉默,采儿实在是活泼。说来奇怪,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竟也有人居住。不过,若不是采儿正巧在河边捣衣,恐怕他这个昔日战神,天策上将早已成了水中浮尸。刘长恭心下想着,介于他的特殊身份,当然也是由于他流落民间,正处危急存亡之际,胡乱编造个名字应当没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叫阿七也不算欺瞒这女子,毕竟他的母后自小因为他不会数数就一直这么叫他。既然他可以叫这女子“采儿”,那为表亲近,女子唤他“阿七”也无妨,那这样也算不上什么欺瞒。刘长恭认为这么做也是他现今唯一可以表露的坦诚,事态严急容不得他有多余想法,至于采儿这多日来的悉心照料只能日后再报了。荒芜深山密林之中竟孤处着这样一个奇女子,能将他疗愈实属不易。刘长恭这样想着,突然着了慌,这儿就一个她?刘长恭摸摸身上尽皆换去的衣物,顿时陷入了窘态,他抬头望向远处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一眼就令他颇感羞怯,不由得别过脸去,看向别处。刘长恭极目远眺,希望借秀美的山川之景能缓解下心中的不适之情。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大惊失色:一勇武非常的壮汉正逐虎过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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