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李冬至恨不得皮鞭沾辣油狠狠的抽康木昂,再把他蘸酱生吞了。
眼里还有没有领导? 自己跑路就不怕招雷劈脑壳? 李冬至又恨又急。 恨的是康木昂不讲道义。 急的是人家跑的贼拉快,自己却瘫在地上被吓得根本动不了。 然而很快他发现康木昂并非独自逃跑。 这小子折返回来后竟是主动走向那恐怖的门板,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拇指粗细的大号关东辽尾,笔尖滴着朱砂。 笔杆上雕日月星辰,下刻山川草木。 一看就不是凡品。 李冬至惊疑之余,这小子已在门板上笔走龙蛇,伴随着常人听太不懂的咒语。 “太上敕令,元亨利贞。”“神墨炙炙,霹雳纠纷。”
“一笔书画莲花头,保佑平安常永久。”
“二笔敕令护法赳,保佑镇宅魍魉休。”
“三笔帝徽金字鎏,保佑离煞登高楼。”
“雷火雨电,缚鬼伏邪,百灾消业,恭送祖师。”
若南北道门的老道士在,定会对此大为赞叹好小子,年纪轻轻竟将符箓运用的这般醇熟精妙。 开墨咒、着笔咒、勒纸咒一样不落。 寻常人对符箓一事有着不小的误区。 认为关键在于符头、符胆、符脚这三样。 是,也不是。 倘若没有三咒请祖师爷开笔锋,那符箓与普通黄纸没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画完符箓并不算完。 怎么请的祖师爷,就要怎么恭送回去。 礼数规矩半分不能差,如此才算一套符箓的完整流程。 再稍微延伸一下。 道门本事,以符、咒、诀、步四类为主体。 也就是符箓、咒语、手决、罡步。 往外扩展还有奇门、法印等。 但不管哪一种,都需要经年累月的修炼才能有所成就。 此时康木昂首先运用了符箓,伴随着咒语加持,以门板为符纸,大大书画着符头、符胆、符脚,皆一笔而画浑然天成。 光是一笔莲花头的水平,至少需要数年苦练才初具神韵。 再结镇宅驱魅手决。 以小指从无名指背通过,再以中指勾住并且中指掐掌心横纹,大指头压住食指,最后大指尖掐中指中节左侧煞纹。 “急急如律令!”
伴随康木昂最后的一个令字,门板上的大量朱砂字仿佛瞬间明亮几分又回归自然。 也就是这个关口,众多伸进院子里的恐怖鬼手就像触碰到绝对的禁忌,呲呲冒着白烟伴随着鬼哭阴嚎,争先口后的缩回院外,与方才的瘆人场面截然不同,甚至有些喜感。 眨眼间都消失不见后,一切恢复如初,就像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虽然李冬至不懂是个什么原理,却依旧惊为天人,看这康木昂的眼神都变了。 感觉就像是花大价钱去窑子摘花魁,等上了炕后却发现人家掏出来比你都大。 很迷。 很懵逼。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康木昂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回答道:“新来的账房。”
李冬至差点没被气抽。 谁家账房会这....这....花里胡哨的本事? 你有这能耐早用啊! 差点给老子活活吓死! 康木昂拍了拍门板,“以后还要继续开山修路,为了能睡个好觉,我建议这块门板就一直带着吧,领导你意如何?”
“带!必须带!”
李冬至恨不得以后走哪走背着这块门板,毕竟再遇到鬼啊神啊的,怀里的手枪也没这块门板好用。
如果不是康木昂的话,李冬至还认为方才的那些都是幻觉一场梦。 随即想到了什么后,他赶紧拉住康木昂的手,语气没有丝毫上级的威严。 “方才小康你问有没有怪事是吧?其实还真有,今早有两个工人推掉了个石龛——” 话音未落,敲门声再次响起。 李冬至条件反射般汗毛倒竖,躲在了康木昂身后。 “长官!李长官在不在?三队的光头和老旮沓撞邪了,俩人都受了伤送到了郭大夫那,工人们都叭叭的不知咋回事,闹得人心惶惶,还有人准备天亮后就走人,工钱都不要了,您得拿个主意啊!”一听这话,李冬至顿时看向康木昂。 三队的光头和老旮沓撞了邪?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必然跟推倒的石龛有关系。 真他妈是闲得慌。 聊猫逗狗倒也罢了,野外的邪门东西是能随便碰的? “中什么邪中邪?”
李冬至故作镇定大声嚷嚷着,“他俩肯定是去伙房偷酒喝多了,告诉各队都老实儿睡觉,明个我让伙房加俩荤菜,还有,让三队的人都来一趟,老子要训话。”
流言的可怕程度,李冬至是知道的。 现如今工程进度连十分之一都没到,工人们都跑了还干个屁。 这件事关乎关东三省的未来,张大帅亲自下令督办,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所以李冬至只能想方设法的安抚工人们,再把三队的人叫过来好好交代一般,若真遇到了邪乎事也绝不能声张出去。 等忙活完这一切后,已经到了卯时,天蒙蒙亮。 院外传来了赵三元的打更声,昭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因三队的人不知深浅,七嘴八舌的也没说明白过程,李冬至以为是众人合力控制了局面,所以没把赵三元当回事。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小康,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做?”
康木昂打了打哈欠,“保险起见自然是请高僧作法了,看看究竟冲撞了什么。”
李冬至深以为然。 术业有专攻,相信找几个高僧过来作法肯定错不了。 但他没有料到,这个决定让工程队陷入更大的危机。 ..... 晌午。 驻地内的人寥寥无几,工人们已经到了工地上抡大锤铺铁轨。 某个小土丘前。 赵三元点燃三根清香,插在他随身携带的黑色香炉碗内。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胡黄常蟒,维护身旁。”
“善行功德,速见....” 请仙咒后,赵三元右脚尖划一周天踏地,恭敬拜上。 紧接着浑身轻微颤了颤,但很快被他压制住。 真正的顶香弟子都有请仙上身的本事,不过有能耐的弟子并不会被仙家捆全窍,除非到了必要时刻。 真神不附人,附人非正神。 一来,是因捆全窍对弟子的身体伤害很大,次数越多,身体越糟。 二来,如果弟子做不了主导,每次念咒后仙家都往身上窜,那便证明其没有多大本事,自己的仙堂都控制不住,弟子成天到晚不用干别的了,被捆窍就能累到死。 “碰见事儿了吧?”
山丘上,不知何时坐着一名头戴方帽的小年轻,眼睛又黑又亮闪动着光芒。 赵三元没有抬头,依旧盯着那三炷香,“屁大点事,如果不是看在一个锅里抡大勺的份上,昨夜我直接连人带鬼都给办了。”
方帽年轻人却幸灾乐祸,眼珠子滴流乱转,“那个阴魂确实不算什么,但几百个加在一起,光凭你自己恐怕也要费些手脚。”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几百个? 开什么玩笑! 这附近的孤魂野鬼算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吧。 又不是他妈的赶大集! 赵三元有种不妙的感觉,“你去问了?”
方帽小年轻哑然失笑,“啧啧~你小子也太不把我黄小六当回事了吧?作为咱家大仙堂的传堂报马,若这点事都整不明白,我还得个什么道,成个什么仙儿?”
胡黄常蟒四大仙族,历史渊源流长。 有的说能追述到鸣条之战,也有的说最早能到涿鹿之战,总所纷纭。 可以确定的是很早就对了。 有历史,就要有底蕴。 黄仙字辈——天理不绝登凌霄,地华英宝众山小。 作为黄家仙族第十代得道的仙家,黄小六自有其傲气本事。 而且,仙堂报马,可并非什么仙家都有资格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