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八年,腊月二十三,小年。
入冬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河道冰封,草木凋零,可京城及周围数个省却没有飘落一片雪花。 眼看就要到年关,北方的旱情仍在持续,可以预见,来年蝗虫肆虐,大规模饥荒不可避免,这是老天爷要收人了。 嘉靖帝命钦天监推演天象、他笃信道教,斋蘸法事也没少做,按照身边道士所说,每日留在玉熙宫斋戒祈雪。 折腾了半月,还是没下雪。 民间百姓怨声载道,传言四起: “朝廷挥霍无度,以致国库亏空。”“贪官横行,民不聊生。”
“一冬无雪,这是上天的惩罚啊!”
“……” 这些话很快传到嘉靖帝耳朵里,他有些坐不住,把钦天监监正高勉叫来问话。 “古往今来,可有三年不下雪的盛世王朝?”
“没有。”
嘉靖帝神色一凛:“想好再答。”
帝王需要给天下一个交代,编也要编一个。 但高勉没有妥协,他仍旧坚持:“没有。”
帝王耐心挥了挥手:“拖出去,廷杖五十。”
两名太监立刻进来将人架出去,脱光了他的上衣。 没有人能在冰天雪地经得住五十廷杖——皇上的意思是往死里打。 正要动刑之时,忽然有一名太监仰起头来小声嘀咕一句:“下雪了?下雪了!!!”
吼完他就连滚带爬跪在大殿门口磕头,生怕慢一步,被别人抢了这机会:“奴婢给皇上报喜,天降瑞雪!”
所有人抬头,天空零星飘来几点雪花,还没等落地,就化成了水,被凛冽的寒风一吹,踪影全无。 这点降雪量并不足以解决眼下的旱情,旁边一个太监踹了他一脚:“疯了吧你,一边跪着去。”
正在此时,远处又跑来个太监,跪在玉阶之下:“皇上大喜,皇上大喜!”
“裕王妃诞子,老天爷为大明朝喜降皇孙!”
太监话音刚落,大殿外,零星的雪花突然密集,眨眼间,鹅毛大雪簌簌落下,片刻工夫天地间就覆盖上一层银白。 老天爷不但喜降皇孙,还喜降了一场及时雪。 宫殿里里外外,所有官员、太监、侍卫齐刷刷跪下来磕头:“恭贺皇上,喜得皇孙,天降瑞雪,双喜临门。”
“天佑大明朝!”
嘉靖帝走到殿门口,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这是朕的第一个皇孙,生下来就为大明带来一场瑞雪,是个好兆头。”
他挥了挥衣袖,吩咐一旁的太监:“除了按祖制赏赐金银器物之外,裕王府伺候的太监、都人(宫女)、乳母也从宫中选派。”
“慢着。”
太监欲要退下,又被嘉靖帝叫住:“传朕口谕,小皇孙百岁,朕要在宫中设宴,宴请宗室百官。”
“遵旨。”
嘉靖帝转身准备回到殿内,瞥眼看见跪在风雪中的高勉,沉吟一声:“为小皇孙积福,今日免去你的皮肉之苦,罚俸一年,回去好好反省。”
高勉扣头谢恩,他今日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走进玉熙宫,没想到皇孙的降生带来一场瑞雪,也救了他一命。 下雪了,嘉靖帝数日来的忧虑总算放下。处理完政事,也到了他的修仙时间:“今日小年,你们也早些回去罢。”
“……” 大雪一连下了五日,不多不少,正好解了京城和周边数省的旱情。 嘉靖帝龙颜大悦,又遣人往裕王府送了不少珍宝丝绸,不仅给小皇孙,连王妃也沾了光。 转眼已是次年四月,百姓担心的蝗灾和饥荒都没有发生,相反,冬小麦迎来丰收,这功劳自然又记在了小皇孙的名下。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嘉靖帝兑现承诺,在宫中大设筵席,宴请王室宗亲、文武百官,庆贺皇孙百岁。 此举让众人十分意外,嘉靖帝笃信道士进言“二龙不得相见”,把唯二活到成年的两个儿子赶出宫去放养,能不见则不见。 有了孙子,他却破例在宫中为小皇孙摆起了百岁宴。 不多时,嘉靖帝让人将小皇孙抱上来。 乳母抱着孩子走上大殿,三个月大的孩子,却一点也不怯场,大眼睛转来转去,四处张望,看什么都很新奇。 在座的宗室大臣家中都有儿女,看见了小皇孙,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天潢贵胄,龙子龙孙。 这孩子生得实在漂亮,白嫩的脸蛋儿透着一抹浅粉,眸似明星,眉如墨画,身穿一件大红对襟短衫,上面秀满了吉祥图样,衬得小家伙皮肤更是白皙透亮,像颗雪团子似的。 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别提多招人喜欢。 嘉靖帝招了招手:“来,到皇爷爷这里来。”
他的御用太监黄锦立刻去把孩子抱了过来。 爷孙俩初次见面,小皇孙仰起头,两个人互相打量。 嘉靖帝仔细端详孩子,又看向裕王,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这眉眼倒是更像自己。 小皇孙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胡子上,歪着脑袋,觉得十分有趣,看着看着,就咧开嘴笑了起来。又伸出小胳膊在空中晃了晃,身体前倾,一副求抱抱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帝王开怀大笑,小皇孙的举动着实取悦了他。
他一把将孩子抱过来,摸摸他的小胳膊小腿,又捏捏他的小屁股。 “长得倒是结实。”小皇孙靠坐在皇爷爷怀里,很快就被龙袍上栩栩如生的龙爪吸引了注意。 嘉靖帝向黄锦一挥手:“去,把朕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黄锦呈上托盘,众人好奇看去,嘉靖帝从托盘中拿起一个项圈,那项圈上坠着一枚赤金累丝流云百福长命锁,小巧精致,工艺繁复。 嘉靖帝正要把长命锁挂在孙儿的脖子上,一低头,小家伙捻起他一缕胡须绕在指尖,仔细研究片刻,凑上前小嘴一张,竟是要把皇爷爷的胡子往嘴里塞。 嘉靖帝拿着长命锁的手顿在半空,并不着急给小皇孙戴上,而是低头审视怀里的孩子,脸上看不出喜怒。 王室宗亲,文武百官大气都不敢喘,全在心里为小皇孙捏了把汗。 “父皇,”胆小的裕王护子心切,生怕儿子惹怒帝王,“皇孙尚幼……” “闭嘴!”
裕王话未说完,便招来了嘉靖帝一声呵斥,“朕没让你说话。”
“……” 安静的大殿内忽然响起孩童稚嫩的笑声,咿咿呀呀的充满童趣,格外悦耳。 笑着笑着,小皇孙脑袋一歪,一头扎进了嘉靖帝怀里,哄得皇爷爷开怀不已。 他把长命锁挂在孙儿脖子上,小家伙立刻失去了对头发的兴趣,拿起长命锁凑到嘴边,张嘴就要啃。 嘉靖帝握住他的小手,张了张嘴,话未出口,眉头先皱了起来,他想起个事来。 “朱载垕,”嘉靖帝看向裕王,面对孙儿的慈爱一瞬收敛,留给儿子的只剩威严,“可有给皇孙起名?”
裕王诚惶诚恐的跪下:“回父皇,还……还不曾!”
帝王生性多忌,心思深沉,对后宫妃嫔和子女亦是如此。他从不掩饰对朱载垕这个儿子的厌恶,别说父爱,甚至未曾给过他一点好脸色。 两位皇兄先后薨逝,论资排辈,太子之位本该轮到三皇子朱载垕。可十年多过去了,嘉靖帝非但没有再立太子,甚至警告朝臣“讳言储贰,有涉一字者死”。 裕王谨小慎微,不敢擅自给儿子起名,生怕用了不该用的字,触碰到他爹某根敏感的神经。以他的地位,很难保儿子周全,甚至整个裕王府都得遭殃。 嘉靖帝看一眼裕王那副怯懦的样子,更是来气,正要训斥两句,一只小手却攥着他的衣襟,小家伙正抬起头看着他。 帝王的心一下就软了,挠了挠孩子下巴:“你这是在帮你爹求情?”
小皇孙怕痒,低着头,努力用他肉嘟嘟的双下巴,夹着皇爷爷的手,不让动。 他越不让动,嘉靖帝便越要挠他,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抗议,又像是撒娇。 嘉靖帝被儿子撩起的那点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 小皇孙的百岁宴,大喜的日子,训儿子晦气,还是给孙子赐名要紧。 按照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祖训,后世子孙起名,都得严格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来,到小皇孙这一辈是“金”字。 嘉靖帝沉吟片刻,说道:“圣王制驭天下,犹制器者之转钧也。朕今日为皇长孙赐名‘钧’字,朱翊钧。”
小皇孙忽然在他腿上蹦跶两下,挥舞着小胳膊,仿佛是在对自己名字的回应。 嘉靖帝问他:“喜欢这个名字吗?”
“啊呜~” “以后就叫你小钧儿。”
“呼哈~” 爷孙俩一个问一个答,尽管听不懂彼此在说什么,但也不妨碍他们聊得开心。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官员心中无不“咯噔”一下,严嵩父子更是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 嘉靖帝亲情淡漠,对儿子就跟对仇人一样,却给他的皇长孙起了个意义非凡的名字。 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犹如制作陶器时使用的转轮——这是把大明王朝的兴盛与未来,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望他以后做个有道明君。 这可了不得,百官心中忍不住揣测,皇上是不是在暗示他们,要立裕王为储君,将来才好把皇位传给孙子? 小皇孙还有个四叔,景王朱载圳,是嘉靖帝的第四子,只比裕王小25天。 虽然和裕王一样,景王也是刚成年就出宫去了,但他的母妃尚在,偶尔还能进宫一趟,给母妃请安。他的老师是内阁首辅严嵩。裕王妃母家贫寒,而他的王妃是兵马指挥使的女儿。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处境比裕王更好,父皇对自己也更偏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小侄子一比,他那叫什么偏爱,只是不那么讨厌罢了。 想到这里,他又看一眼嘉靖帝怀里的小侄子,心中更是愤懑。 景王府内妻妾成群,怎么就没人给他生个一儿半女? 比起景王的郁闷,裕王却是如坐针毡。本来日子就不好过,现在他爹给他儿子赐了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儿子可没想这么多,时辰不早,小家伙玩够了,也有些困了。 帝王的多疑和善变吓不到他,血脉的羁绊却能让他靠在皇爷爷怀里,惬意的打了个哈欠,头一歪,安然入睡。 嘉靖帝身边从来不缺惧怕他的人,他是天子,普天之下,没有人不臣服于他的脚下。 可小皇孙不怕,非但不怕,还很喜欢他这个皇爷爷,甚至在他怀里睡着了。 嘉靖帝看儿子不顺眼,看孙儿却怎么看都喜欢。尤其看他紧贴在自己胸前安睡,那么小小的一团,软软糯糯,小手攥着他的龙袍,甚至不舍得让乳母将他抱走。 但小家伙睡熟了,容易着凉,他也不可能一直抱着。虽有万般不舍,却还是让乳母将孩子抱了下去。 宴会结束,宗室百官三三两两结伴出宫,私底下都在议论今天皇上对小皇孙的态度。 尤其是那个意义非凡的名字,这似乎预示着一潭死水的朝堂,即将迎来新的风向。 景王迫不及待找到严嵩父子:“阁老,我父皇他不会……” 严阁老历经宦海,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个名字而已,王爷稍安勿躁。”
严世蕃说道:“王爷想要成大事,也该早日考虑子嗣问题。”
生孩子这种事,那也不是他想生立刻就能有。不过今日这场百岁宴的确让景王看得眼红,回去就把造人之事提上日程。 诸位宗亲、百官各自回府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酒醒了,再仔细一想,一个名字而已,又是皇长孙,当然得挑最好的起,未必就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 众所周知,嘉靖帝成日求仙问道,一心追求长生不老。他连立储都这么反感,对一个刚满百日的婴儿能有什么指望? 百岁宴之后,嘉靖帝连着好几日心情大好,时常对身边的人提起小皇孙,多么可爱聪明惹人疼。 他的心情好了,玉熙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也跟着过了几天好日子。 嘉靖帝心里总是记挂着他的小皇孙,时常处于一种想见孙子,又不想见儿子的矛盾当中。 于是,他便更加频繁的向裕王府赏赐东西,金银器物、吃穿用度一大堆,传旨的太监还得特别强调,这些都是皇上赐给小皇孙的。 裕王看着这些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愁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嘉靖帝身边的道士蓝道行为了讨他欢心,用扶鸾之术传达神明的意思:“陛下潜心向道,三清上仙有所感应,遂遣仙童下凡,投生皇家,定能保大明朝国运昌隆,陛下万寿无疆。”
在嘉靖帝这里,国运昌隆虽然很重要,但万寿无疆四个字更能讨他欢心,独揽大权和长生不老就是他毕生的两大追求。 回想一下,小皇孙出生之前,灾情不断,民生动荡,最迫切的就是去年冬天那场旱灾。 自小皇孙出生那一刻,一切让嘉靖帝忧心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他的心情好了,就连身体也感觉硬朗多了,比服服什么丹药都管用。 蓝道行这么一说,在他心里,对小皇孙的喜爱又加了一个“更”字。 蓝道行见他高兴,继续给他提建议:“既然这是上天的法旨,小皇孙是为大明带来祥瑞之人,陛下何不将他接入内廷教养,让他能时常陪伴在陛下左右。”
要不怎么说宫中这些道士,才是最能摸清帝王心思之人,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嘉靖帝的心坎儿里。 但他仍旧不动声色,并不提及让小皇孙进宫伴驾之事,只是逢年过节遣人去把孩子接进宫来,陪着他享受天伦之乐。 进宫的只有小皇孙,裕王不许跟着。 每次进宫,嘉靖帝都对皇孙爱不释手,抱着他跟他说话,陪他玩耍,甚至吩咐内官监专门采办玩具。 只要小皇孙进宫,整个玉熙宫都能听见爷孙俩的笑声。 朱翊钧虽然只有几个月大,但乖巧又听话,饿了就由乳母抱去喂奶,困了就靠在皇爷爷怀里睡觉,嘉靖帝没见过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 虽然喜欢,但他也不多留,天黑之前,就命人将小皇孙送回裕王府。 这天,送走孩子之后,嘉靖帝才去修行,蓝道行见他多有不舍,便问道:“陛下既然舍不得小皇孙,为何不依贫道所言,将皇孙接入宫中?”
嘉靖帝哼笑一声,摆了摆手:“他还不满周岁,朕如何忍心让他母子分离,此事等他年满周岁再议。”
黄锦侍奉嘉靖帝五十年,这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孩子如此上心,当年的皇太子也没这待遇。 转眼又是一年冬天,腊月二十三,小年,也是小皇孙朱翊钧的周岁生辰。 嘉靖帝在宫中设宴,早早的命黄锦去接小皇孙,裕王和裕王妃也一同进宫赴宴。 毕竟孩子满周岁,亲爹亲娘不在场也不合适。 朱翊钧现在已经一岁了,能摇摇晃晃走上几步,对玉熙宫的熟悉,超过了他的父母。 一路过来,他还挺忙。里里外外的太监,他好像都认识,跟这个挥手,跟那个打招呼。 不难看出,玉熙宫的太监都很喜欢这位小皇孙,走出去老远,还忍不住回头看他。 “皇爷爷,皇爷爷!”
裕王和王妃只敢跪在正殿行礼,朱翊钧已经摇摇晃晃的穿过重重纱帐,来到嘉靖帝平日修道的地方。 嘉靖帝坐在蒲团上,小家伙兴高采烈地冲到他跟前,忽然左脚拌右脚,一头扎进了皇爷爷的怀里。 嘉靖帝搂着他,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慢点走。”
小家伙毫不在意,抬起头嘻嘻的笑:“想……想!”
嘉靖帝问:“想什么,想吃点心?”
“想皇爷爷。”
“哈哈哈哈哈哈!”
嘉靖帝被他哄得哈哈大笑,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皇爷爷也想你。”
他一把抱起小皇孙大步往外走:“走吧,看看皇爷爷为你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宴会开始之前,太监先抬上来一张大案,在案几上摆放玉牌,玉坠二枚,金汤匙一件,银盒一轮,犀钟一棒,文房一套,以及果筵一席。 嘉靖帝亲自抱着皇孙来到案几前,为他举行抓周礼。 看到案上琳琅满目格式物品,朱翊钧眼睛亮闪闪的,还以为这些都是他的玩具。 嘉靖帝把他放在案几上,小家伙往前爬了两步,先就近抓起一枚玉坠,举到眼前,歪着脑袋打量一番。 正当大家以为他选定这枚玉坠之时,小家伙却手一松,抛下玉坠再不理会。 而后,他又抓起稍远一些的金汤匙。形状很熟悉,乳母平日就是用这个喂给他米糊糊,小家伙咧开嘴就要把金汤匙往嘴里送。 嘉靖帝眼疾手快,把那胖乎乎的小手按住:“这个不能吃。”
小家伙扔掉金汤匙,一边笑,一边咿咿呀呀的重复:“不能吃,不能吃……” 朱翊钧把案几上的东西抓了个遍,却只是拿起来新奇的瞧一瞧,而后丢到一旁,再不多看一眼。 眼看最后那个银盘也被他随手一推,咕噜噜滚到案几边缘,差点落地。小家伙对桌上的东西彻底失去兴趣,回头扑进了嘉靖帝怀里,口齿不清的说道:“皇爷爷……钧儿要抱抱~~” 这个结果让宴席上的宗室、妃嫔都很意外,案几上的金银玉器、文房四宝、水果点心,哪个小孩子看了不迷糊,偏偏小皇孙竟是一样也没选中。 帝王哼笑一声,脸上并无惊异之色,仿佛对这一结果早有预料。 他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放在案几最远端,小皇孙够不着的地方。 众人定睛看去,当场吓得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