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呀”了一声之后,桌子对面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小家伙在干嘛。

  嘉靖帝以为他马上就会过来撒娇要抱抱,等了片刻却不见人。

  朱翊钧还没有放弃,一边不行,他就再换一边。他还不信,这桌上放的都是五白糕,他明明闻到了荷花酥的味道。

  小家伙绕着桌子转了半圈,又踮起脚尖,伸手去够。嘉靖帝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再用眼神吩咐黄锦做事。

  这次黄锦并没有将点心对调,而是将盘子往里挪了些许,无论朱翊钧怎么垫脚或是伸胳膊,都够不着。

  朱翊钧仍是不放弃,又换了一面,结果还是一样,他摸到了盘子,却摸不到点心。

  “哎呀~”朱翊钧垫脚垫得太狠了,身体晃了两下,失去平衡摔倒在桌子下面。

  “咦?”

朱翊钧眨了眨眼,看到桌子另一边,有衣袍摆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手脚并用的从桌子底下爬过去,一把拽住那正在往后退的衣摆,嘴里大喊道:“抓住了,抓住了!”

  “点心,把点心交出来。”

  小家伙仰起头,目光从下往上,看到黄锦正冲着他笑:“小主子,奴婢可不敢把点心藏起来。”

  这话成功撇清了责任,谁是他的主子,谁能指使他干活,连朱翊钧这个小不点也很清楚。

  于是,他松开了黄锦的衣袍,都懒得站起来,只是调了个头,就朝着嘉靖帝的方向爬过去。

  他平时吃饭从不叫人操心,胃口好得很。又还没到抽条的年纪,长得圆滚滚的。

  天气太热,他今日穿了身轻薄的棉纱单衣,雪团子一样滚到嘉靖帝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袍:“皇爷爷~”

  嘉靖帝伸出手:“钧儿想要皇爷爷抱抱?”

  朱翊钧嘟起小嘴:“坏!”

  嘉靖帝捏捏他的小脸:“那你喜不喜欢皇爷爷。”

  “喜欢。”

  “哈哈哈哈~”

  这句“喜欢”让帝王乐得合不拢嘴,把小孙子抱起来,吩咐黄锦拿帕子过来,给他仔细擦干净小手,这才让他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点心。

  这一吃就停不下来,荷花酥、枣泥糕、甘露饼、 冰镇西瓜……

  吃饱喝足,小团子“吧唧”一下小嘴,闭上眼,就这么靠在皇爷爷怀里睡了。

  黄锦伸手要去接,嘉靖却没给,亲自把孙儿抱回寝殿。

  朱翊钧一觉睡醒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睡得太沉了,以至于晚膳的时候,嘉靖帝也没让人叫他。反正他下午吃了那么多茶点,一顿不吃饿不着他。

  小家伙醒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人。这里是皇上的寝殿,太监们都在门口守着。

  小家伙翻身坐在床沿上,还有点儿懵。揉了揉眼睛,迷蒙之间看到旁边矮几上有一坨黑影,吓得一哆嗦,小嘴一瘪,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喵~”那黑影忽然叫了一声,原来是只猫。朱翊钧瞪圆了眼睛看过去,青灰色被毛,白色眉毛,是帮他夺回竹铃球的霜眉。

  “喵喵~”

  “喵喵喵~”

  朱翊钧两条腿悬在床沿边,身体前倾,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够不到蹲在矮几上的猫,急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床幔。

  霜眉善解人意,往前挪了挪,坐在了他能够着的位置。还特意探出头,让他摸。

  这次没人拦着他,朱翊钧不但可以摸到霜眉,还能摸个够,大殿里都回荡着他嘻嘻哈哈的笑声。

  霜眉半眯着眼,表现得很是顺从,他要摸头就让他摸头,他要摸下巴就探出头让他摸下巴,他要摸肚皮,就立刻仰倒,露出全身最柔软的地方。

  守在门口的太监听见笑声,知道是小世子醒了,纷纷进屋来。

  冯保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到了霜眉,他竟然仰倒在床边,露着肚子,任由朱翊钧这颗小团子趴在上面。乍一看都分不清谁把谁当宠物。

  霜眉也转过头来。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轻巧的跃上窗户,再次扬长而去。

  冯保心说,这小猫咪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跟他一起进来的几个太监很是惊讶:“霜眉平日只跟皇上亲近,别人可摸不着它。”

  “小世子是皇孙,身上留的也是皇家的血脉。”

  “道长们都说,霜眉有灵性,它肯定能感受得到。”

  “……”

  朱翊钧终于如愿以偿,摸到了霜眉,从此对那只猫念念不忘。

  早上起来,王安为他送上调了上等刺槐蜜的牛乳,小家伙喝一半,就把碗推开。

  旁边几人都很诧异,平时都喝不够,今天竟然喝不完?

  王安赶紧问道:“小主子对今天的牛乳不满意吗?”

  朱翊钧摸了摸小嘴:“满意!可是太少了。”

  他竟然还嫌少?

  冯保端着碗,诧异道:“你都没喝完。”

  朱翊钧说:“我要给霜眉留着。”

  昨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小家伙已经开始称呼猫的名字。

  冯宝哄他:“霜眉不缺吃的,还是你喝了吧。”

  朱翊钧却很坚持:“好喝的,要给霜眉尝尝。”

  “可霜眉现在不在这里。”

  “它来了。”

朱翊钧说完就往窗户一指,众人扭头望过去,一只猫伸手敏捷的从宫殿的屋檐上一跃而下,精准的落在了窗台上,正是霜眉。

  “……”

  霜眉并没与靠近朱翊钧,只是远远地坐在窗台上看着。

  朱翊钧看到他却有些迫不及待,伸手就去抢冯保手里的碗:“霜眉,喝奶!”

  “诶!”

冯保快他一步,将碗拿远了,继续跟他讲道理,“霜眉……它……他不能喝牛乳。”

  “怎么不能喝?”

  “因为……猫喝牛乳会拉肚子。”

  不仅朱翊钧,陈炬和王安也诧异的看着他。冯大伴可真行,瞎话张嘴就来,没听过猫不能喝牛乳,更没听过猫会拉肚子。

  但朱翊钧却很信任他,大伴说不能喝,或许真的不能喝。

  小家伙愣了片刻,突然抓起一个八宝满头:“霜眉吃这个。”

  冯保又把勺子送他嘴边:“小主子先把奶喝了。”

  朱翊钧推开勺子,捧着碗大口喝完,一转头,霜眉却甩着尾巴跳下窗户,眨眼间跳上屋顶,不见了。

  冯保一位这只是凑巧,却没想到,霜眉隔三差五就来,并且时间固定,都在朱翊钧用早膳的时候。

  也不进屋,只在窗户上坐一会儿。仿佛就是专程过来看一眼朱翊钧,然后就走了。

  嘉靖帝仍是每天都把朱翊钧叫过去,听他奶声奶气的说话,看他拼七巧板,教他背《道德经》。

  晋代王隐用耳闻则诵形容苻融,看来不是夸张之言,眼前这个小家伙,就有如此本领。

  他现在还不识字,不知将来读书,是否也能做到过目不忘,下笔成章。

  这一日,嘉靖帝又教朱翊钧背了一段道德经,并且要求他把前几日的练起来一起背诵。小家伙刚起了个头,殿外有太监来报,内阁即朝中诸位大臣觐见。

  于是,朱翊钧就被黄锦带去了偏殿玩耍。担心他一个人闹腾,黄锦还贴心的让人给他准备了水果和点心。

  春天的时候,就有道士向嘉靖帝进言,预测河南、陕西两省将会出现旱情,希望皇帝设斋醮祈福。

  那时候正是雨季,看起来洪灾比旱灾更加靠谱,加上国库亏空,实在没有闲钱让嘉靖帝挥霍在这么烧钱的个人爱好上,大臣极力反对,这事也就暂且搁下了。

  而现在,旱情真的发生了,正应了道士的预测,除了河南和陕西,还多了一个山西,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嘉靖帝勃然大怒,认为这就是没有及时斋醮祈雨、激怒神明的后果,一怒之下,把当时反对他设斋醮最激烈的几名大臣拖出去廷杖二十。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人,尤其是在大臣面前。大臣们越是反对什么,他越要做什么,在他看来,这是权利的象征,那些不听话的大臣,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玉熙宫不算宽敞,嘉靖帝在正殿发火,大臣们据理力争,偏殿的朱翊钧也听见了。

  于是,他放下点心,小心翼翼的从凳子上滑下来,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还摔了一跤。但他也不在意,爬起来就往正殿跑。

  黄锦老远看见了他,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让他出来。

  小家伙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远远地站着,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探出脑袋向外面张望。

  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身为天子,遇上天灾,总是要祭天祈雨的,但这也就是准备点贡品,需要皇上辛苦一点,亲自走一趟,以示诚意,开支可比起设斋醮低得多。

  最终嘉靖帝和大臣们各退一步,皇上给了个期限,五日之内,若是河南、陕西、山西一带不降雨,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设斋醮祈雨。

  朱翊钧听不懂皇爷爷和大臣们究竟在争论些什么问题,他只听懂了一个词——下雨。这个词在皇爷爷和大臣口中出现了多次,仿佛只要下雨,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这几天,嘉靖帝要一直关注河南、陕西、山西三省的灾情。尤其是陕西,去年就发生过一次旱灾,粮食减产导致当地百姓的日子本就已经很难了,今年的旱情更为严重。

  据说有些地区已经出现了灾民饿死路边的情况,捧上酷暑天气,尸身很快腐败,如果不及时预防,旱灾还没得到解决,瘟疫又来了。

  嘉靖帝和大臣们商议对策,拨钱拨粮赈灾的事情,便没让朱翊钧过去。

  小家伙留在自己的寝殿玩耍,冯保刚去干点别的,一转身,发现人不见了。

  他四下寻找一番,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告诉他,小主子跑院子里玩去了。

  冯保三两步跟出去,就看到朱翊钧怀里抱着他的竹铃球站在院子中央,仰着头望着天上。

  正是三伏天,又是午后时分,日头最为毒辣。这么一会儿,朱翊钧额头上已经浸出细密的汗水。

  冯保走过去,从身后一把将人抱起来:“小主子,你不在屋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朱翊钧靠在他肩头,仍旧眯着眼睛望着天上:“大伴,要下雨了吗?”

  这晴空万里的,连一片多余的云都看不见,一点也看不出有下雨的兆头。

  冯保抱着他往回走:“不会下雨。”

  朱翊钧:“那明天下雨吗?”

  冯保:“明天也不会。”

  朱翊钧:“那……什么时候会下雨呢?”

  冯保:“不知道。”

  “谁知道呢?”

  “老天爷吧。”

  冯保抱着他回到殿内,拧了帕子仔细给他擦去汗水,陈炬端来一碗冰镇酸梅解暑。

  小家伙坐在那里,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陈炬问他:“小主子有心事?”

  朱翊钧点点头:“有的。”

  这个回答让人意想不到,配上他稚嫩的脸庞和认真的金额表情,过于可爱了。

  陈炬蹲在他的跟前,问道:“小主子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奴婢听听。”

  朱翊钧问道:“河南在哪里?”

  陈炬很认真的回答他:“出了京城往南,过了直隶就是河南。”

  “很远吗?”

  “很远。”

  “比御花园还远?”

  冯保取了一件干净衣服给他换上:“远多了。”

  一连三天,小家伙都没等来下雨。夜里冯保哄他睡觉,小家伙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见外面有一丝动静,立刻翻身坐起来:“大伴,下雨了吗?”

  “没有。”

  “那什么时候下雨呀?”

  冯保叹口气:“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

  朱翊钧问:“老天爷是谁?”

  “……”

  冯保问他:“小主子很想下雨吗?”

  朱翊钧点头:“想。”

  “为什么?”

  嘉靖帝几天不见小皇孙,怪想的。夜里才能抽出一点空闲时间,估摸着他已经睡了,却还是想过来瞧瞧。

  走到殿门口,就听到小家伙也在关心下雨的问题。

  朱翊钧低头思忖片刻,很快又抬起头来说道:“下雨了,皇爷爷高兴!”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想皇爷爷生气,想皇爷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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