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沉浸在他的舞步里,谁都没有注意到烟雨楼内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户外面翻进了屋内,那人蒙着脸,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屋子里装饰华丽,红色的帐子是用金线绣出来的花,屋里雕花的每一根木头都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很淡却很好闻。 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将屋里的装饰都照得发亮,随便拎出来一个摆件都是价值连城。这间屋子就是烟雨楼或者说是整个宁都最有钱最有权势之人——绝尘公子的房间。 “啧啧,真不愧是全宁都最大的销金窟,果然奢华。”沈则宁一边说一边伸手摸着一个摆件,“这玩意一看就很值钱,怕是将我卖了都买不起吧。”
“小神医可比这些东西值钱多了,要是用一个瓶子就能将小神医买下来,那可真就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做梦都能笑醒。”
身后悠悠的响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玩味。 转过身去看着,绝尘公子一身红色舞衣,身上的金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纤细修长的手一盏一盏点燃烛台,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透亮。 “小神医是要找什么东西吗?怎么也不点灯,把灯点上看得清楚些。”
琉璃烛台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的绚烂夺目,烛火在窗外吹来的寒风里微微颤动,缥缈的白烟从烛台里冒出来渐渐又消失不见。 屋子里格外的香,不是屋里那些木材的香味,而是烛台。 沈则宁汗颜,绝尘公子身上的金铃那么响,她怎么就没有听见呢。 末了又发觉不对,在她捂住口鼻的时候已经倒了下去,身体发软毫无力气。 是香!那烛台里的香! 就算是捂住口鼻不呼吸,那香也能通过皮肤进入身体里,不会致死也没有什么别的伤害,只是中毒之人会全身发软毫无力气。 “你!”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无能为力,任由他走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房间里有一个暗室,进了里面是一排排镶嵌在墙上的烛台,顺着楼梯往下走就越发的昏暗,但是底下却暖和了起来。 周围的墙也渐渐的变成了石壁,这里是一个不通风的封闭石室。 绝尘的身上也有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不是烛台里那种迷香,却也差不多闻着清新淡雅又让人昏昏欲睡。 “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尽力的抬头看向他。
他只是微微扬起嘴角,用格外好听又低沉的话说着:“有人点名要你,宁都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没有粮食整个宁都的人都会死在这里。大雪封路粮食进不来,宁都的大半的存粮都在一个人手中,只要将你送过去就能换粮食。”“我说呢,怪不得谢长风临死之际叫我来寻一个人,原来是你啊。”
“他死了?”
绝尘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张脸变得格外的平静,可就是那一张平静的脸下面透着难以置信和伤悲。 “你也知道大雪封了路,他没准被大雪埋起来活活冻死了,又没准是被狼群咬死了尸骨无存,或者是他自己自杀了。”
沈则宁头抬得累了,便倒下去靠着他,“说不定呢。”
要是她个人定然是更偏向于被狼咬死吃了这个说法,毕竟她离开的时候有好多狼朝他扑过去。 “说不定呢。”
他重复了一句沈则宁的话,又继续往前走。 沈则宁靠着他,分明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还有他那一刻表面格外平静的心,此刻似乎都不怎么跳动了呢。 不知是这条路格外的长,还是因为沈则宁中了迷香的缘故,此刻的她昏昏欲睡,上眼皮和下眼皮打了许久的架了。 到了一间看着算是比较好的房间了,那房间里有床有桌子,还有几个柜子。 绝尘将沈则宁放在床上,自己去柜子里拿了一件衣裳出来,白色的长裙绣着一朵朵未开的梅花。 “虽然不知那人要你具体有什么用,但是打扮好看些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他走过来将长裙递给沈则宁,“我帮你换还是你自己换?”
“这么偷偷摸摸的,你是要将我卖到哪里去?”
沈则宁对他是黑着脸看着他,“你和谢长风一起合伙骗我,将我骗到宁都来买了?”
“怎么能是骗呢,谢小侯爷应当是问了你来不来,是你自己要来的,可不能说是我们在骗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沈则宁身上那一身黑衣脱下来换上他准备的长裙,“更何况本来就是你自己有事定然是要来这边的,要怪也只能怪你没有注意。”
换好了那一身长裙他又去一旁的梳妆台上拿了梳子还有一些发簪过来,轻轻的抚过她的头发梳了起来。 “你要偷的东西是我的金令吧,你本来也是想救一救宁都百姓的不是吗?只是如今我的金令已经买不到粮食了,剩下的粮食都在一个人的手中,得用你去换,虽然殊途但总归是同归的。”
绝尘面色平静,像一汪死水,很难想像这样一个人的面具之下又藏着什么样的计谋。 “这能一样吗?!”
沈则宁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用尽全力说出来的一句话都不过是平常说话的音量。 这当然是不一样的,她想的是拿绝尘的金令,靠绝尘的身份去买粮食,而不是拿她自己去换啊。虽然这样不需要花钱,但是人命是无价的,他们这样贩卖人口是在犯罪! “如果他要的是我,那我会毫不犹豫。”
绝尘将她的头发梳顺了,又开始挽起发髻来。 “宁都的情况你也看见,要是再没有粮食那这座城很快就会变成死城了。你应该能闻到街巷里传来腐烂的气息吧,那都是因为饥饿和疾病而死的。”
配色的梅花发簪带在头上,还挺像那么回事。衬托得沈则宁清冷脱俗中又带着妩媚,沈则宁的长相本就是偏向于妩媚的,带着点甜更显亲和。 这一身不甜,她看着也少了甜,更多了撩人。 绝尘又拿了唇脂来给她涂上,红色的唇脂衬娇艳欲滴,单拎出来俗了些,但和那一身梅花白裙相配又格外好看,多了份含蓄内敛。 “要说会装,还得是你们啊,我都自愧不如了。”
方才沈则宁告诉他谢长风或许已经死在那片雪地里了,除了他说的那一句话带着颤抖,就再也没有什么能证明他的悲伤。 在那短暂的悲伤过后又是他平静如水的脸庞,很难想像他们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感情,他那一分颤抖到底是在为谢长风伤心,还是因为谢长风死了他们会少一个人呢。 “沈大小姐总是装作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可实际上心里比谁都要暖。”
绝尘只是扬唇笑着,也不再说话,仔细将她的衣物整理好了继续抱起来往暗道里走。 出了那个房间接着又是一条很长很深的暗道,周围都是石头硬生生挖开的通道,墙里的洞装有细小的烛台,烛火没有熄灭说明这个地方是有通风口的,但沈则宁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有风吹进来。 除了绝尘走过去带的风吹动烛火以外,那烛火没有一丝颤动。 “你要带我去哪总是能告诉我的吧。”
沈则宁仰着头只能看的见他的下巴,棱角分明,光润如玉,他果然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好看的。 他低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沈则宁:“你进城的时候也应该看见了,街巷里没有一个人的踪迹,那些人早已经被全部集中在城南了。城南住着一个商户,拥有宁都城一大半的粮食,手握精兵,没有人可以讲粮食从他那里拿走。我曾经去找他买过粮食,他原先是不肯的,直到半个多月以前他主动来找我,说用你可以换粮食。只要将你带过去所有的难民他都可以接济,而且他还将百姓都安置在了城南,保证他们不会饿死。”
“一个商户怎么会手握精兵,玩呢?”
沈则宁白了他一眼,也是不相信用她就能换到粮食。 “他自然不是普通人,就我目前知道的也只是那个人是从西夏来的,至于具体是谁长什么样子都无从可知,我们需要粮食也只能相信他。”
绝尘对于那个人也是一无所知,早些时候派人去查了他的底细,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他也都只是凭借着那人身上的一些习惯来判定那个人就是西夏人的。 “行吧,反正我现在是跑不了了。”
沈则宁靠在绝尘的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绝尘身上的香味具有安神的作用,闻着就让人昏昏欲睡。 从暗道里出去就是城南了,一股腐烂死寂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城南。 这里没有人饿死,却还是每天都会有死亡。疫病在这里爆发,不管是患病还是没有患病的人都挤在用一个宅子里,除了那些好心的大夫还会利用现有资源给他们治病以外,旁的人都主张将他们烧死。 每一天这里都有浓烟和火光,那些烧焦的腐烂的气味在空气里散发,绝望的哀嚎被困在那一方小小的宅院里。 更有甚至患了病被人抢了身上的衣衫还有被褥,推到雪地里被活活冻死。那些扒下来的衣物和被褥又拿去继续盖在身上,患病的人越来越多,死伤无数。 城南最大最华丽的宅院就是那个商户的院子了,这个院子就和别处形成了天壤之别,有盛开的花,有华丽的装饰,整个宅子都透着一股贵气。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