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时候已是深夜,万籁寂静,李班头将宋衍和福叔带回府衙,想着这么晚了就先把他们在牢里关一个晚上,等明日大人上衙时再审。目前沐城的大案子由宋通判来审,鸡零狗碎的小案子由知县来审,李班头想着明日将案子递到知县大人面前即可。可当他们回到府衙时,却见里面灯火通明,赵捕头亲自守在了门外。李班头上前问道:“赵捕头,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大案子吗?”
赵捕头轻哼一声:“可不就是你手上的这件大案子吗?好了,宋通判已等候多时了,都一起进来吧。”
李班头不明所以,一边走一边轻声问赵捕头:“一个打架斗殴的案件还要劳烦通判大人深夜开庭?怕不是有什么隐情?”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你没有为难宋公子和云家的人吧?”
“没有没有,属下知道云家与您交好,哪里敢为难,就是例行公事将人带回来问话。”
赵捕头嗤笑:“既然是审案子,那为何只抓了一方,张家的人证如何不带来?”
“这……”李班头面露难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吃了张家多少好处,张家仗着有些钱财做恶事不是一两次了,这回可是逃不掉了,你只祈祷着以前为他们遮掩的事不被大人重判吧。”
李班头吓得浑身满冷汗,还想和赵捕头求情几句,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公堂之上。宋通判坐在上首看公文,下面只有两三位官差,还是坐着的,见他们进来才站起来正了正衣冠。“通判大人,我把人带回来了。”
李班头殷勤的上前禀报。宋通判盯着公文眼都没抬,说道:“昭武校尉真是忙碌得紧,为叔想见上一面还得来开个庭才行。”
昭武什么?什么校尉?李班头一头雾水。只见宋衍拱手作揖:“二叔如此深夜还忙于公务,看来昨天侄子送去的酸梅汤确有提神的功效啊。”
明明常常提礼物去探望,还来调笑他,真是为老不尊的二叔。宋通判把公文丢到桌子上:“还不是你的副官急吼吼的把我拉起来,这才知道你小子又给我惹祸了,谁来,把前因后果都给我讲一遍。”
这时众人才确定宋衍的身份果然是不简单啊,竟然是有军衔的。福叔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宋通判说了一遍,宋通判立即下令去张家将一众相关人等带来。张家太太和桂花婶,几个小厮用担架抬着断了几根肋骨的张大少全数到齐,折腾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此案就盖棺定论了。张大少强抢民女,并曾多次侮辱家中丫鬟,数罪并罚,先关入大狱,一个月后随其他犯人一同流放。张家太太和桂花婶假借聘丫鬟之名,为张大少猎奇良家少女,但认罪态度良好愿意向受害者进行赔偿,便罚她们赔付晨曦汤药费三百两,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足够一个女子好吃好喝的过一世了。当宋衍和福叔踏出府衙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赵捕头架了车送他们回云宅:“审案的时候云姑娘派人来了好几次,我跟他们不是什么大事,可她一直很担心。”
宋衍点点头:“你二哥回来了没有?”
“估计这几日就要回了,等他知道了这件事,张家后边还有得受的。”
福叔问宋衍:“宋公子,若是大小姐问,您的官职老奴是否能与她说明呢?”
“也罢,终究都是要告诉他们的,今日便和他们说了吧。”
回到云宅也是灯火通明,顾盛和顾开守在门口,一个上来迎人,一个欢天喜地的跑进去报信。“宋公子!福叔!你们终于回来了,主子们担心得紧,在厅里坐了一个晚上了,你们平安无事简直太好了!”
他们刚跨进内院,所有人都跑出来迎他们,云舒焦急的问:“宋大哥!福叔!你们没事吧?他们没打你们吧?”
赵捕头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我在呢,谁敢打他们,即使我不在,你宋大哥又岂是乖乖挨打的主儿?”
云毅上前拱手:“还要多谢赵三哥出力。”
“别在这站这里,蒸腾了一晚上都饿了吧,厨房里早就做好了饭菜温着,我让福婶端上来。”
云柳氏让大伙儿都到厅里坐下,直接让福婶摆饭了。提心吊胆一晚上,终于放下了心来,大家都胃口大开,边吃边说着对张家的判罚。云柳氏愤愤的说:“那张家太太也不是什么好人,纵容儿子犯罪不说,竟还从中协助,判她去坐牢才好。”
赵捕头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此时嘴里还塞满了米饭也闲不住的应话:“那张家太太是继母!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却做不了张家的主,如今张家大少爷东窗事发,她立即把之前的事也吐了个干干净净,大人也是看这点上才从轻发落的。”
云舒接着问:“那张某如今关在大狱里了?他害得我妹妹受了伤还被吓得不轻,大夫给下了安眠的药才勉强睡过去。”
“张某?哈哈哈,云姑娘真是嫉恶如仇,虽说是暂时关押,一个月后再流放,但是你家宋大哥那一脚直接踩断了他两根肋骨,牢里阴冷若不得好好医治过不了几天张家就能来收尸了。”
“那他们家会不会请大夫来给他看伤呢?”
“这个难说,虽然以前是他当着家,但如今张家已经是张太太把控着,为着她自己的那两个亲生儿子,张家太太怕是不想张大少有活路的。填饱了肚子,赵捕头打了个哈欠,说要回去补眠,往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对宋衍说到:“千总大人,军里的官文已经下发了,有空下官去你宅子里喝酒啊。”
宋衍没好气的对赵捕头幼稚的行为飞了个白眼,让他快些滚出去。赵捕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二脸懵逼的云舒和云毅,大笑着走了,宋二哥装可怜的行径他可是看不下去了,若是他早点公布身份,这次也至于让云家这么担心。云柳氏同情的对呆住的儿女们说:“你们聊吧,我去看看晨曦如何了。”
接下来就是宋衍和云氏兄妹大眼瞪小眼漫长的沉默。最终还是宋衍打破了僵局:“咳~其实我是京城人士,就是你们之前听说的京城宋家。”
云舒反应过来:“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而且还是四大家族里的少爷?”
宋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宋王府二房的嫡子,我父母早逝,从小由伯父宋亲王教养大,京城波涛诡谲,前几年伯父将我与几个兄弟分别遣送到各地。”
“父母早逝?宋婶子不是你娘?”
云舒觉得宋衍的身世和自己穿越这件事一样离奇。“那是我的乳娘,与云婶子是同乡,所以我们到沐城后她便将我们的户籍落在上河村。”
“我娘从一开始就知道?”
云舒和云毅异口同声的说。宋衍点点头:“云伯父和云婶子都知道,两年前乳母过世,伯父为我奏请荫封,圣上惜我父亲以前的功绩授我昭武校尉的军衔,如今就要任职护城军的卫总千。”
“我滴乖乖,阿衍!卫总千可是有实权的正六品官啊,手上的有八九百号兵吧!”
“嗯,目前是有八百多人。”
云舒挠挠头,她实在不太懂这些:“宋大哥,护城军是守护沐城的军队吗?”
“不是的,每个郡都都会有自己的守城军,我家先祖随开朝太祖打江山时领的十万兵将被封为护国军,如今由我的大堂哥就是宋亲王府的嫡长子领着镇守边关,这几十年来边境无战事,便分了四个护城军退回各地休整。”
云舒一边听一边感觉困意来袭,仍撑着问:“宋大哥这是要到任上了吗?今后还回不回来吃饭呢?”
“六品的武官可以在驻地外设府,我今后仍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明天我带我的副官来认认门,今后若是有事务繁忙不得空来吃饭的,就让他来告诉你们。”
“真好,宋大哥当了官以后就更没人敢欺负我们家了。”
宋衍见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催她快去休息,云舒摇摇晃晃的回房去了,云毅依然热情高涨的拉着宋衍聊个没完,朝夕相处的兄弟竟是名门之后可太让他感到新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