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云舒陪母亲去庙里上香，回来的路上迎面来了一台四人轿子，前面一个小厮装扮的青年嚣张的开着道：“让开！让开！你们这些穷酸样别挡着我们老爷的道！”
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家走得慢了些，还被他一把推了个踉跄，那小厮还淬了一口：“去！老不死的！走不动就别出门！”
很快那行人就和云舒的马车打了个照面：“诶！这是谁家的马车，让我家老爷先过去。”
顾开冷声道：“这是裕舒县君的马车，谁人敢造次。”
听到是县君的马车，那小厮就像被踹了一脚的丧家狗，夹起耳朵让轿夫们往边上让路，云舒掀起一点窗帘往外看，觉得跟在那轿子旁边的年轻妇人有些眼熟。只听云柳氏在一旁轻呼：“那不是若梅吗？”
仔细一看果然是云若梅，只是长发已然盘成了妇人模样，没了以前大家闺秀的傲气，更脱了小姑娘的娇嗔，脸色苍白身形瘦弱。不知她是否听到了云柳氏的声音，抬眼朝云舒她们看来，再与她们对视的下一秒仓皇失措的转开视线，将身影藏到轿子一侧，很快与她们擦身而过了。云舒将帘子放下，听到母亲喃喃：“若梅成亲了？我都不知道。”
云舒说：“我们两家之前闹了一番，又断了亲，她家的事我们不知道是正常的。”
云柳氏叹了一口气，说：“嫁了人似乎是没有以前娇气了，见着我们还躲着，好歹也是叫了我十几年的婶婶，她成亲我应该给些添妆才是。”
云舒原本想说两家如今没了关系，没必要给，但是看母亲闷闷不乐的样子，只能说：“不如让下人去打听打听嫁到了哪家，补送一些首饰过去。”
云柳氏点头道：“这样也好。”
在沐城打听消息秦小二最在行，今天云毅不用去林夫子那，他也乐得清闲不必陪着，出门转了一圈就把事情了解了七七八八的了。看到秦小二回来，云柳氏急切的问：“打听到了吗？是嫁到了哪家？”
秦小二为难的回到：“夫人，那位若梅小姐是嫁了，嫁给了一个打南边儿来做生意的商人。”
“商人？”
几人都十分诧异，云大伯和云伯母一直都将这个女儿教养着，还请了宫里告老还乡的嬷嬷教导规矩，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女儿嫁给当官的，从而实现阶级跨越，如今竟是嫁给了个商人。云舒看了看秦小二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是何缘故，是否有什么隐情？”
秦小二把自己打听到的一股脑都说了：“那家的大少爷自从知道他们家不是咱们老太爷的血脉，就彻底放弃了考举，还怪他父亲说本就没有这个机缘还要强求，白白废了他二十多年的功夫。不读书之后他也没有到家里的铺子里管事，成日的吃吃喝喝，过年时被狐朋狗友带着去赌坊，一下子输了好多，那边的老爷把铺子都抵了才将欠的债还完。那少爷还不死心，总觉得自己能翻盘，于是偷了家里的房契又去堵赌，这次不止把家宅给输了，还欠下赌坊六千两的债，赌坊将人给扣下了，让那边老爷拿钱去赎人。可那少爷已经把家里铺子和宅子都输了个精光，家里人都要流落街头了哪里还有钱赎他，赌坊那里的利息日日都在涨，还放出了话十日内不拿钱来就把他的手筋给挑了。”
“啊！这！怎么能去赌坊，那可是个吃人的地方。”
云柳氏真是觉得恨铁不成钢，以前那便宜侄子一向以云家长孙自居，也算是循规蹈矩的，如今没有了束缚倒像是脱缰的野马立即惹出事端来。而云舒和云毅大约已经猜出了事情的走向了：“所以他们卖女儿了。”
秦小二一口气喝光了紫云端过来的茶：“差不多！就在他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从南边来咱们沐城做生意的商人派媒婆去和那边老爷说，若是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能出一万两白银做聘礼，而且也不要求若梅小姐带嫁妆。”
几人面面相觑，一万两白银的聘礼在哪里都算是天价了，一般连知县娶妻，能有三四千聘礼就顶天了，想来确实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商贾了，可总让人觉得不太对劲。秦小二接着说：“愿用一万两聘礼娶若梅小姐做正妻，这听来诚意十足且是个极好的姻缘是吧？”
大家伙一致点了点头。“害！那商人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了，前头已经没了两任妻子，听说是病死的，留下了儿子女儿一大堆，房里的小妾也是不少，正经人哪里会把女儿嫁进去哟！那商人是有天在街上看到了若梅小姐，被若梅小姐的高贵做派迷到了，如今听她家里出了事，趁机上门打劫呢！”
云舒吃着干果耸耸肩说：“无论他如何，大伯家已经山穷水尽，对于送上门的一万两还是动了心，把女儿卖掉咯！”
云毅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若梅真是被大堂兄害惨了！一辈子就这么赔进去了。”
秦小二见氛围烘托得差不多了，又继续爆出大瓜：“事情还不止于此呢！我的主子们！那商人在城边买了个大宅子，我去晃了晃，听周围的大婶们说那商人极爱饮酒，每每喝醉之后就会打老婆，若梅小姐嫁进去没几日就被打得不成样子。而且那商人有钱是有钱，但是对妻子小妾都扣扣嗖嗖的，连个丫鬟都不肯配，把老婆小妾当下人用。”
云舒回忆今天看到云若梅的场景：“是啊，一般有钱人家都是夫妻同乘一轿，或者分坐两轿的，那有夫君在轿子上坐着，让妻子走路的，现在想来堂姐脸上似乎是有些淤青。”
云柳氏很是惊愕，先不说她与早逝的夫君一直是琴瑟和鸣，就是在上河村也鲜少有对妻子动粗的：“他……他怎么能打人！大伯他们不去管管吗？再不行能不能报官。”
“那边老爷收了整整一万两的白银，在女婿面前如何能硬气得起来，最多就是劝一劝女儿不要忤逆夫婿的意思，就又把女儿送回夫家了。再来清官难断家务事，算报了官，衙门也不过是派人将两人和解一番，说不定更惹怒那商人下手更重了。”
秦小二摇头叹气，连那些不相识的邻居们都很同情云若梅。云舒说：“那干脆和离好了，天天挨打怎么过得下去。”
“她才成亲几月就和离，知道的说她是受了委屈，不知道的还不得胡乱议论，若是名声差了将来怕是难再嫁，况且收了那么多聘礼，若是那商人告上衙门说她家骗婚，那就要全数将聘礼返还，那些银子都用来赎她哥了，哪里还赔得起。”
云舒冷哼一声：“哼！若是我，定让那家人仰马翻。”
云毅笑道：“就你这不娴静的性子，将来怕是只有妹夫上门哭诉告状的份。”
云毅的一句玩笑话让紧绷的气氛松懈了些，毕竟两家如今也没有什么瓜葛了，虽然不忿云若梅的遭遇，但是作为外人他们也不好插手多管闲事的，只是此时仍让云柳氏饭菜不香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