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她不能退缩，也绝不能失败。制衣厂正在装车，来来往往不少工人好奇地打量郑珊和张晓华。张晓华有些难受闪躲，郑珊则一直看货车渐渐被装满，思绪翻飞。今年是一九七九年，明年就是八零年，她必须快速完成金钱积累，特区即将设立，她必须要足够强大，才有资格角逐更多东西。五百块，一千块都太少，她要有钱，要有权力！眼看着货车要装满，郑珊阻止郭霖继续往里装，虽然知道现在流行超重，主要想多装些货降低成本。但在郑珊眼里，命比一切都重要，她也没想着一次卖完，一次一部分，展现实力就已然足够。郭霖要上去开车，没错，他就是这次运货司机，至于他怎么来的，厂长办公室偶尔出现的人脸，郑珊心知肚明。“我来。”
郑珊拉住郭霖。郭霖惊讶：“你还真开啊！”
郑珊点头：“我来卖货，自然是我开。”
她身姿轻盈，瞬间坐进驾驶舱，一旁张晓华紧随其后，反倒是郭霖上后座，俨然一副随时可以休息模样。手刹、油门......郑珊操作行云流水，如果不看她手上青筋暴起暴起有些吃力模样，任谁都觉得她是个老手。“出发咯。”
郑珊语气轻松，似乎不是扛了一两千件衣服去卖，而是出去玩耍。后面郭霖真佩服郑珊，就连他爸这两天都在嘀咕这事能不能成，要知道他爸把东西卖给郑珊虽然顺利，但厂内也不是没有领导反对。人家质疑也很正常，这么小一姑娘是不是大言不惭。纵使给了五百块钱又怎样，广海市制衣厂不算大，但也不小，这两年效益下滑，但前两年也算闻名全省。连厂子领导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郑珊真能解决吗？郭霖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高树，车后放着两千件褂子，算上货车成本，郑珊起码要再付出将近一千块......郭霖不敢再想，反正能不能行，就看这两天。出发时，广海市的阳光送了他们许久，直到离开这边，路况开始变得复杂，纵然郑珊走过这条路如今也有些难受。一旁的张晓华几乎要昏过去，郑珊赶紧停车喂她喝水，郭霖也从口袋翻出橘子皮：“快闻闻！”
张晓华脸色苍白，见两人焦急地看向她，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不用管我，赶紧赶路吧。”
外面早已漆黑一片，郭霖手表指针即将指向数字九。车停在半路上很危险，郑珊如何不明白，但直到确定张晓华情况后才开始赶路。高大的灌木丛中缓缓驶出一辆卡车，车轮碾压凌乱枝叶，嘈杂的声音全都被发动机遮掩，在发动车轰鸣中，张晓华和郭霖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郭霖临睡前还问郑珊要不要换他开车，郑珊看着他那双眼通红模样果断摇头，第一次做大生意，她才不放心别人掌舵。况且郑珊真睡不着，肾上腺素在她体内急速飙升，郑珊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疲惫但精神不消。方向盘被发动机震得抖动，她需要用力才能让这个大家伙听话，她不觉得辛苦，只觉得暗夜漫长，她早已迫不及待想冲向自己设想的光明。“醒醒，吃饭了。”
郭霖被郑珊喊起来，他睁开双眼：“到了？”
郑珊将手中两个包子给他：“对啊，不然哪里有吃食。”
一旁张晓华正拿着牙膏牙刷洗漱，郭霖面露尴尬，自己没准备这么多。一旁郑珊将全新牙刷递给他：“将就着用吧，是新的。”
郭霖赶紧道谢，等三人收拾好，太阳渐渐升高。郭霖抬头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旁郑珊解释：“这里就是临安。”
“临安？”
郭霖有些耳熟，反应过来：“你当初就从这里下的车？”
郑珊点头：“对啊。”
她看向外面，觉得和去年差别很大。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街上人都多些，显得热闹又安全。郑珊没想太多，直奔火车站，那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临安县不大，也没有专门摆摊的地方，哪里人多，哪里就是摆摊地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的火车站附近就有人挑着摊子卖吃食。果不其然，一大早上那边就有人卖东西，也没见一旁的警察多管闲事，反倒凑过去买了几个。“就这。”
郑珊熄火跳下车：“晓华，你把咱们东西也拿上。”
东西？什么东西？郭霖看着两个姑娘拿出一个袋子，看似不大的袋子里，口罩、帽子、纸板、喇叭......嚯，东西还真不少。张晓华休整一夜，精神焕发，和郑珊一个打扮。身穿深蓝大褂，带好口罩和帽子，这不是为了遮阳，而是为了遮脸。郭霖从善如流，也接过深蓝大褂穿上，戴好草帽和口罩，正要问话，郑珊就将喇叭塞进他手里：“等会你来喊。”
她赶时间，又跳到车厢，小心铺开防水布，避免将衣服弄脏，将一摞摞衣服拆开放好，拿起一旁的衣架挂起来，当作样衣。这次没空给别人试衣服，看看就行，聊胜于无。“喊，喊什么？”
郭霖奇怪。张晓华见郑珊没空搭理，自己从口袋掏出纸条给他，郭霖打开一瞧不自觉念出声来：“广海制衣厂倒闭了，清仓大甩卖，褂子两块钱一件，三块钱两件，五块钱三件......”郭霖啼笑皆非抬头：“你在这瞎说什么，哪里就倒闭了。”
郑珊义正严词：“广海有多少制衣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年来没倒闭的，我又没说第一厂还是第二厂。”
郭霖他爸就是广海制衣厂第三厂，对此也不再多说，又说起价格的事情：“就你有理，那两块钱一件、三块钱两件和五块钱三件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想多卖些，可一次买三件一件要一块六，买两件，一件才一块五，是不是写错了？”
郑珊忙得厉害，才不理这个没眼力见的公子哥。她和张晓华对视一眼，示意张晓华说话，张晓华这才开口：“你觉得我们傻吗？”
郭霖赶紧摇头，考上山海大学，绝对不傻，但也不至于有这种低级错误：“你们故意的？”
“对啊。”
张晓华将纸板挂在车后：“我们和供销社最大的区别就是不需要布票，但两块钱买一件也不算便宜，所以我们推出三块钱买两件的活动，这样均下来一块五一件，价格还行。顾客就会犹豫，觉得五块钱三件会不会更便宜，等她们发现买多反倒贵一毛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