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明帝自从被儿子赵璧射了一箭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现下已是垂垂老矣的模样,他本就是个没主见软心肠的人,现下更是万事不过问。
静姝与他说了对青禾的打算,明帝二话没说便同意了,还说想在青禾走之前见这个女儿一面。 青禾出行宫这日,静姝亲自陪着李太妃去行宫接她,被关了这么些年,人生的大好时光皆被蹉跎了,当青禾被放出来的那一瞬,李太妃甚至有些不敢认女儿了。 原本花一样的女儿,现下瘦骨嶙峋的,眼里更是没有一丝光彩。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待被宫人们劝说着忍住后,李太妃拉着女儿让她给静姝磕头。 “若不是娘娘仁厚,你是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的,咱们母女又哪能有相见之日。”青禾虽被关在行宫,但也隐约听说了宫廷的变化。 她那两个争斗不休的兄长都没能坐上皇位,最终登顶的是那李家世子。 她那两个兄长皆不是善类,换个有品有能力的人做皇帝,反倒是更好。 青禾一直被关在行宫,她并不认得静姝,听了李太妃的话,她才知晓眼前这位就是尊贵的皇后娘娘,遂连忙躬身施礼。 静姝扶起她,柔声道:“妹妹的公主之尊是不能够保留了,本宫与陛下想悄悄的送你去青州,不知你愿意吗?”
李太妃与静姝商量妥当后,便托人将消息传给了女儿,故而青禾已经是知晓的了。 她垂泪看向静姝,哽咽着回道:“天家无情,如今我也不在意什么公主之尊了,只要能离开这里,青州我母族倒是个最好的去处。”
“多谢皇后娘娘为我周全,娘娘大恩,没齿难忘。”
青禾流着泪,再次盈盈拜下。
静姝回道:“你离了这皇城也好,外面开阔天空,只要你眼睛朝前面看,不愁寻不到幸福。”她扶起青禾:“你走之前,父皇想见你一面。”
“我不见。”
青禾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了。
她抹了一把泪,苦笑着道:“当初他一心宠信孟氏,除了孟氏所出的青鸢外,他何曾拿我当过女儿看,我与母妃受那孟氏压榨,在宫内度日如年,他又何曾尽到过一点做父亲的责任。”“既然他不拿我当女儿看,我亦是不会拿他当父亲般敬爱。”
“我不想再见到他。”
真是没有比明帝更失败的父亲了,他尊位帝王,膝下儿女众多,到头来却是没有一个能敬他爱他的。 何其的悲哀! 李太妃搂着女儿:“不见便不见罢,禾儿莫哭,往后你有舅父舅母照看,日子会好起来的。”
青禾对着母亲点了点头,遂又对着静姝请求道:“我此去青州,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我母妃,还望娘娘对她多加照拂。”
不待静姝答应,李太妃便对着女儿道:“你且放心罢,如今宫里清净得很,当今陛下的后宫里只有娘娘一人,再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娘娘仁厚,对我们这些前朝嫔妃都是以礼相待,母妃现下的日子可省心了呢。”
青禾听闻当今陛下后宫仅有皇后一人,这倒是让她极其意外。 毕竟,她从小见惯了身为帝王的父亲左拥右抱的样子,对于帝王只专宠一人这事,还是有些颠覆她的认知。 这样清净的后宫,她难以想象到底是个什么景象,不过母亲能安好,她也不必操心了。 青禾看向静姝,眼前的女子年轻又貌美,但从样貌上,真的难以断定出她的年龄,但便是对于从小生长于宫廷内,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青禾来说,眼前这位女子的姿色气度依旧让她惊艳。 从前,他父皇后宫佳丽众多,却没有一个能极当今这位皇后娘娘的风姿。 美貌而又德行出众,不怪乎她能独得帝王宠爱。 青禾看向静姝,笑了笑,由衷的说道:“娘娘仁德,真是我大齐之福。”
静姝温和的笑着道;“妹妹谬赞了,外面本宫已经打点妥当,你且与李太妃多叙一会儿,待天黑后会有人带你离开这里。”
别过了青禾,静姝乘銮车回到皇城,她也不知如何向明帝说明青禾不愿再见他的事。 面对女儿的怨怼,无论哪个做父亲的心里都是不能快活的。 静姝没有去太上皇的宫殿,便直接回到了椒房殿。 静姝刚被宫人服侍着更完衣裳,丹朱便进来回说,东宫掌事的来报,说是冬卿不愿意离宫。 那冬卿不同于一般的女官,因为她是静姝甚为看中的人,所以掌事的自然要来请示下。 昨日煊哥儿亲口说要放她出去,现下她自己却是不愿,静姝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可知她为何不愿离宫?”
既然太子不想留她,对于她这样的女子,留在宫里便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冬卿是个极聪明的姑娘,她不可能想不通这一点。 丹朱摇头道:“掌事的也问了她缘由,她没说原因,却是说东宫若是容不下她,她想来娘娘身边服侍。”
静姝微微叹了口气,对丹朱道:“你且亲自去将她叫到这里来,我亲口问问她罢。”
对于这个极其聪慧的小姑娘,静姝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她不想小姑娘委屈着。 一会功夫,丹朱带着冬卿进了椒房殿,静姝挥手退下殿内侍女,这才开口问道:“本宫听闻你不想离宫,是吗?”
冬卿点了点头,回说:“奴婢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故而不想离开。”
“娘娘,东宫裁撤适龄的婢女,奴婢想在您身边服侍,可以吗?”
小姑娘说得小心翼翼的,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望着她,生怕她会拒绝。 静姝喜欢这小姑娘,自然愿意她留下,只是她哪里看不出,这孩子恐怕是喜欢上了煊哥儿了,这才不愿意离去。 煊哥儿贵为太子,若是他愿意,将来身边有几个这样品貌俱佳的姑娘倒也不是坏事,只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既然开口让冬卿离开,便是不想要的意思了,煊哥儿与他父亲是一个性子,在感情上认定了的事,是不可能转圜的。 他或许亦是喜欢这个博学聪慧的姑娘的,毕竟在所有年纪相仿的女官里面,也只有这冬卿的才学才能勉强跟得上他,但煊哥儿却是个拎得清的孩子,他对冬卿或许也只是喜欢,却是没有动心。 让她离宫,亦是为她长久打算,不想耽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