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
赵宣正在侧殿里搂着孟氏安抚:“夫人她让我上奏撤藩,亦是为了咱们王府的大局考虑,她又怎么能是针对你的呢,你现下怀着身孕,最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千万莫要整日的胡思乱想。”“难为你还能顾及到我身怀有孕。”
说着,孟氏抽出锦帕拭了拭眼角,嗔怒道:“她提出撤藩也就罢了,干嘛要提出送质子入宫,况且偏要在我怀了你的骨肉才提及这个?她若是没打着将咱们的孩子送做质子的打算,我孟玉能将名字倒着写。”
赵宣见爱妾发脾气,忙又好言相劝:“她也没说要送咱们的孩子去呀,我这里才刚上了书,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急什么。”
孟氏闻言挣脱开赵宣,气急道:“她就是三番五次的打我肚子里孩子的主意,你当我是傻子嘛,哼!你这当爹的可以不管不顾,难道要我也眼睁睁的看着她来害咱们的孩子吗?”
说着,她指着赵宣,呜呜咽咽道:“我可告诉你,你若是同意将咱们的孩子送出去,我便死在你跟前。”
“我说到做到。”
赵宣正在被爱妾吵得焦头烂额,门上的管事匆忙进来回道:“世子爷,宫里来圣旨了,内监都快到二门了,您快去接旨罢。”
“这么快!”
赵宣连忙放开孟氏,急着吆喝道:“快将我的鞋子拿过来,还有世子蟒袍,快点,快点。”
屋子里的仆妇们一顿忙碌,翻箱倒柜的找寻起来,又道:“世子爷,您的蟒袍不在咱们这。”
王侯伯爵们各有规制的服饰,其世子亦是各有体统。 赵宣已经穿好了鞋子,也顾不得仆妇们服侍,他急得自顾对着铜镜整理衣冠,急着吩咐道:“快去告诉世子妃,去她那里取蟒袍来,要快,快!”
仆妇们忙做一团,正要急着往外跑,谢氏身边的胭脂捧着赵宣的蟒袍奔走进来,嘴上道:“世子爷,衣裳,夫人命我给您送衣裳来了。”
“来得正好。”
赵宣也不顾得其他,伸手拿过衣裳便急着穿在身上,一旁的仆妇们打结儿的,勒腰带的,系扣眼儿的,一顿忙碌下来,赵宣急着便往外走。
孟氏赶着追了上去,立在门口冲着急三火四的赵宣喊道:“我说的话你记住了,若是圣人真要让咱们送孩子进宫,我是死也不会让我的孩子去的。”“你给我记好了,你听见没。”
赵宣不知皇帝如何回复他的上奏,他心里着急,此刻也顾不上孟氏了,只做没听见,依旧是大步流星的急着往外走,因为着急,他在迈过门槛的时候,脚下绊了一下,险些被滑倒。 赵宣急三火四的刚出跨院,远远的便见妻子扶着小腹,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在看到妻子的这一刻,不知怎的,他原本慌乱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像是有了主心骨儿一样。 赵宣连忙迎上前去,对着妻子道:“圣人下旨意了。”
谢氏点头,回道:“我知晓了。”
说着,她抬手为丈夫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头冠,打量了一下,又俯身帮他理了理蟒袍,道:“夫君莫要忘了稳重。”
赵宣扶起妻子,蹙着眉,对着妻子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也不知圣人是什么想头?”
谢氏瞥着丈夫紧张兮兮的样子,她淡然一笑,回道:“咱们主动提出撤藩,这样带头表忠心诚意的事,对于陛下来说,是个好事儿,便是下旨,也定是恩赏咱们的。”
她嗔了眼丈夫:“你又怕个什么。”
赵宣听了妻子这一番话,他心里才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赵宣抓了抓头,冲着妻子傻傻一笑:“许是好些年没接到过圣旨了,呵呵,现下骤然要去接旨,我这真是有些慌了。”
谢氏一乐,笃定道道:“快去罢,左右定是好事儿就是了。”
听了妻子的话,赵宣心里更加安定下来,他对着妻子会心一笑:“那我这就去接旨,你等我。”
谢氏道:“我方才已经命管家将内监迎接到前厅了,让他们好生招待着呢,你且快过去就是了。”
还是妻子想得周到。 赵宣“嗯”了声,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前厅而去。 赵宣进了前厅,接了旨意,果然皆是奖赏,他不禁大喜。 先帝明帝时期,已经是封了雍亲王最尊的位份,李陵在此之上,又加封了雍亲王一个“荣硕”的尊封,对赵宣亦是有封赏,还赐了谢氏一品诰命。 对于皇帝来说,削去了藩王的护军,便已经算是最直接的剔除了隐患,至于封赏这些个虚衔儿,不过是做个体面罢了。 而对于赵宣来说,他自从听了妻子的劝谏,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曾被抄家流放的先例,她从小养尊处优,没经历过什么困苦,想到这些,便是自己吓破了胆了,现下皇帝竟还有这些封赏,这已经是超出了他预期。 赵宣接下圣旨,命人重重的酬谢了内监,待将宦官们送出了府门,他便是捧着圣旨,兴高采烈的去寻妻子。 赵宣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主屋,却不见妻子,问了仆妇,回说夫人去了露台赏梅去了,赵宣二话不说,捧着圣旨又转身去了露台来寻。 谢氏正坐在露台的软椅上,她手里捧着手炉,一面细细的品着香茶,一面欣赏着满园争芳的腊梅。 稳如泰山,一派悠然。 赵宣见妻子如此,他心里不由得便生出一股子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他个大男人,遇事居然比不上个女子沉稳。 赵宣抬手理了理衣裳,换上沉稳的步子走上前来,用沉着的声音对着妻子道:“我已经接下了圣旨,果然如你所料,皆是恩赏。”
这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吗? 只不过是赵宣太沉不住气了。 谢氏闻言点了点头,先问道:“圣人可允送质这事了吗?”
赵宣忙道:“没有没有,陛下驳回了这个。”
谢氏闻言,她长长的舒了口气,面上亦是跟着浮现出了笑意,对着丈夫道:“坐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