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遭那贼人一剑封喉,娘亲身受重伤,将他藏进竹篓里,明明哭红了眼,却还努力笑着对他说——“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等你离开后,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你叔叔,他会保护你,以后……如果想爹娘了,就抬头看看天,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无涯的眼泪掉下来,咬牙道,“我明白了,小叔。”
“是我仁慈了,一切,都听小叔的。”
他的爹娘,他的家人,还有那晚死的人,决不能白死!星落湖边,沐晚虞也没闲着。她是不是看一眼凉亭里的祁宴舟和无涯,听不见说什么,但显然气氛凝重。“父子重逢,难道不应该喜极而泣?怎么搞的跟仇人相见似的。”
沐晚虞嘴里嘟囔着,转念一琢磨,也不关她的事。她现在顶多算个养母,与其关心大奸臣的家事,还不如处理好眼前的麻烦。她转头盯着清澈的星落湖,脸色沉重。怀玉凑过来好奇地瞧着她,“夫人,您盯着湖里的东西瞧上半天了,到底在看什么啊?”
沐晚虞扬起下巴,示意她朝湖底看去,“你可知道,这下面绿油油的水草,能吃。”
“啊?”
怀玉震惊地看着她,“这,这不就只是普通的水草么,哪一个湖里都有,怎么能吃呢。”
沐晚虞没说话,眼神却渐渐冷郁。前世,她也不相信,这平平无奇的草,竟然能吃。可祁宴舟心心念念的那人,笃定这东西能吃,还以身试过各种水草,鼓励难民挖水草吃,用以缓解饥荒问题。也正因如此,她被世人歌颂赞美,名扬天下,皇上龙心大悦,直接封她成了贵妃。不过,她只是说这东西可以食用,却没将后续落实到位,导致这些水草被富商们据为己有,再用高价卖出。无良奸商宁愿将吃的放烂,也不愿低价出手,不仅没缓解饥荒问题,反倒加剧惨剧,百姓在希冀中绝望而死,饿殍遍野。想到前世的悲剧,沐晚虞的眼睫毛忍不住颤了颤,可心里却有了主意。她下意识回头去看祁宴舟,他却已经和无涯走出凉亭,朝她而来。无涯来到沐晚虞的跟前,十分感激地行了礼,语气郑重。“母亲,多谢您帮我找到亲人!”
“若非母亲怜惜,无涯恐怕今生都再难同亲人团聚。”
沐晚虞的表情还是很古怪,将无涯扶起来,“不用客气。”
她该怎么面对这孩子,他是祁宴舟的儿子,而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这大奸臣。无涯却不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见状,祁宴舟朝谢俞使了个眼色,“将大少爷带到马车上,本督有话,要单独跟将军夫人谈。”
“是!”
谢俞领命,旋即牵着无涯离开。怀玉也识趣地跟上,朝竹林走去。空气中瞬间安静下来,沐晚虞摸了摸鼻子,“督主,有什么话要说?”
祁宴舟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走向竹林,“陪本督走一段。”
“哦。”
沐晚虞听话地跟上去。“本督看你乱蹦乱跳的,怎么,忘了自己是孕妇,还是怕肚子里的孩子打不掉?”
沐晚虞心一惊,没想到他刚刚还偷看她了,却道:“我哪有,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忽然提起她的孩子,莫非是觉得无涯找到了,更觉得她腹中胎儿无用,想要赶尽杀绝?想着,她忍不住偷偷瞟他一眼。祁宴舟银白的长发,垂在身后好似星河,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染上斑驳树影,更显清冷俊逸。他明明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却冷不丁沉声道,“如此盯着本督,是心虚自己做的不好,怕无涯在本督面前告状?”
沐晚虞目光微闪,强装镇定地笑道。“怎么会,无涯……少爷心性纯良,实事求是,我要是对他不好,他肯定不会藏着掖着,是吧?”
祁宴舟嗤笑,“称呼都改了,你还挺会夹着尾巴做人,比之前能屈能伸多了。”
沐晚虞笑盈盈的,不吭声。祁宴舟知道她现在圆滑,也懒得计较。“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无涯留在你的身边,倘若你照顾不周,或者有丝毫轻怠,本督绝不轻饶。”
沐晚虞惊讶,又困惑地看向他,“你现在找到亲人了,难道不将无涯接回去吗?”
虽然无涯名义上是她的养子,可他们才是亲父子啊。祁宴舟眼神微闪,瞧了她一眼,“他待在你那更方便。”
沐晚虞微微诧异,不过也懒得管他打什么主意,她原本就是要养着无涯的。她琢磨了下,“那我这样,算不算帮了督主一个大忙呢?”
祁宴舟漂亮的桃花眸瞬间半眯起来,盯着她笑眯眯的俏脸反问,“要什么,直说。”
沐晚虞顿时两眼放光,双手朝他伸去,“如今这世道,粮比金贵,我呢,不敢太贪心,粮食不敢要,就觉得督主腰缠万贯,银子总能给点的吧?”
祁宴舟今日倒爽快,轻拍开她的手,“要多少,还有殷台阁帮忙的报酬,本督都可以一并给你。”
狗东西,这辈子居然这么好说话。究竟是她重活一世,心态变了,还是他真的不一样了。沐晚虞心中大喜,唇角都压不住的笑意。“督主,那我就不客气了,算上找阁主帮忙的钱,督主就给我十万两,如何?”
祁宴舟倏地笑出声,语气幽幽,“殷台阁的人管本督要的也不过才几千两,你开口就要十万两,沐晚虞,你怎么这么贪财?”
她以前没那么贪财,现在,是为了给男人钱花吧。沐晚虞不知道冥啸怎么跟祁宴舟聊得,那厮挨了祁宴舟一顿打,居然还愿意帮祁宴舟,甚至都不加价,心比她还宽阔。她看着祁宴舟俊美无俦的脸,故作委屈道:“别人有产业傍身,银子源源不断进账,跟我当然不一样,我就是一个寡妇,将军府也入不敷出,现在饥荒来临,兜里的银子更紧张了。”
“督主,能和亲人相认是无价的,何况我未来还要好好照顾少爷,钱多给点权当心安,不好吗?”
祁宴舟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眸锐利,沐晚虞都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给钱也行,殷台阁的钱付了,可我的奖赏还没有着落。”
他嗤笑一声,“本督能帮你摆平所有债务,也可以给你万千两花花,多了没有,免得你肚饱思淫欲,给本督多戴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