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绛色滚边的中袖上衣,越发衬出脸色的白净,黑色的裤子,袅袅地从房中出来。
去了道帽,乌黑的长发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根簪子,长发披在肩上,走进厨房。 “师傅你有孩子吗?”我好奇的问。
“有啊,怎么了?我有两个了,比你小一岁。”师傅说。
“哦,我没有看见,他们上学去了吗?”我问。
嗯,师傅点点头,没有多说。 “师傅,师娘好美。”我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赞美说出来。
师傅自豪的说:“美吗?我不晓得。但你师娘的医术高超,心肠很软,这周围百里的老乡都叫她玉观音。”玉观音?我不仅赞叹这个称呼真的很妙极了。 师娘不但有观音的端庄,也有菩萨的心肠,更有女人的娴淑。 玉观音,真是妙不可言! “师父,师娘看起来很年轻啊,应该有三十几吧。”
我试探的说。
师傅大笑:“我小孩比你小一岁,怎么可能三十几?你师娘比我小八岁,你说她多大?”“不可能吧,师傅。”
我惊诧道。
“四O年,你算算看。”师傅说。
师娘有五十岁了,和我妈一样大的年纪,真看不出。 虽说女人的年龄和体重,对一般的女人来说都是不可说的秘密。 但对他们这些方外人士,是没有禁忌的。 我用手擦了一下溅到脸上的水珠:“和我妈同年的,但看上去比我妈要小一轮。 “那我要跟师傅师娘好好的学,先学学怎样长生不老,永远年轻!”师父哈哈大笑。 ………… 师娘喊我们吃饭了。 走进厨房,一阵馋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方桌上,一只木炭黄泥炉,上面炖着一只铁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这应该就是黄精炖野兔吧? 围着火锅放了六个菜:一盆山茶油焖笋干,一碗辣椒炒小溪鱼干,一碟麻油拌蕨菜,一碟蒸熏肉,一盘咸鸭蛋,还有一碗酱蒸茄子。 虽然都是平常的山里菜,但经师娘的烹饪后,显得格外的鲜香和赏心悦目。 三杯酒已斟满。 我说:“谢谢师娘,做了这么一桌的好菜,我先敬师傅和师娘一杯。”
说完我站着端起了酒杯。 师傅呵呵一笑:“好吧,那我们就坐着喝了。”
这酒不同于醉谪仙,淡黄色有一股浓郁的药香,有一丝丝的甜味。 师傅喝完放下酒杯说:“丕扬,这酒比你的年纪都久啊。”
又对师娘说:“应该是破四旧的那年,道观被拆,师叔被打跑。这五坛酒还是师叔当年泡的,被我藏在洞里,一晃二十五年了。”
望着这坛比我年龄都大的酒,心中非常感动。 师娘用这么珍贵的酒来招待我,而我却两手空空的,真感到惭愧。 师娘用筷子给我夹了兔肉和黄精,盛了半碗汤:“你多吃点兔肉,兔肉补中益气,凉血解毒,黄精兔肉汤,大补元气的。 “我看你耳前的命门处发暗,伤了肾气,吃饭后我给你把把脉。”
我看了一眼师傅,心中感慨,师娘真的厉害,仅望了我一眼,就知道我伤在哪了。 黄精很好吃,糯糯的,带一点甜味。 我胃口大开,吃了很多,但只喝了两杯酒,怕喝多了下不了山。 吃好了饭,师傅又带我到书房,师娘收拾好也来到了书房。 师傅重新泡了一壶茶,我们喝了几盅茶,我的酒劲也消了。 师娘拿来一只脉枕,我将手放在上面,她伸出温暖柔软的三根指头,摁着我的右手腕上。 师娘微蹙着眉头,好久又让我换了左手。 半天,她有点疑惑的对师傅说:“有点奇怪,他身上有七处骨折,脾也破裂。 “下身受了绝户腿的伤,会阴穴受阻。”
师傅点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师娘说:“按他的伤势,三个月都下不了床。但他的经络,除了会阴受阻,其他的地方都无大碍,而且骨折都愈合好了。”
师娘这样么一说,我也感到奇怪,是啊,才过去半个月。 师娘又问我:“你把你怎么受伤的?谁又怎么救你的?能想起来的都仔细的说一说。”
我就把我怎么被打,怎么被扔进小雅的院子里,怎么被聋哑阿婆救的,又怎么来到这里养伤,一五一十的都仔细的说了。 师娘问:“你说你半个月就下床了。”
“是的。”
我坚定的说。
“她用童子尿给你喝了?”师娘问。
“是的。”我有点难为情的说。
“她给你涂的是什么样的黑药膏?”师娘又问。
“一种黑黑的,涂上去很凉爽,后来又发热。”我回忆说。
师娘走出房间,不一会拿来一个白瓷药罐。 她打开药罐,用手指抠出一点,涂在我的胳膊上。 这黑药膏果然也凉爽,不一会也发起的热。 师娘问我:“是这样的吗?”“嗯,是很像。但那个有股臭臭的味道,不像这个很清香。”
我仔细的辨认着。
师娘疑惑的自言自语:“臭臭的味道?”她又走出房间,抱来了四五个小瓶子,打开瓶盖。一个一个的让我闻。 闻到第四个,我确定的说:“就是这个味道。”
师娘惊喜的对师傅说:“是老鼠油。”
“还有什么你再想想。”
师娘期盼的问。
“她用蚂蝗吸我下身的淤血,三天就消了肿。”我说。
师娘点点头。 还有我想起来了:“她还让孩子抓活的蟑螂,还有树上的天牛(就是蜗牛)。”我说。
“抓这些干什么?”师娘问。
“捣碎了拌在黑药膏里,一起涂在我身上。”我说。
“黑玉续断膏!”师娘惊呼道。
黑玉断续膏?难道金庸在《倚天屠龙记》里写的江湖圣药。真的有吗?我以为是金老爷子胡编的呢。 “给你治病的那位阿婆,多大年纪?”师娘问我。
我摇摇头:“我看不出她的年纪,她又聋又哑,满头白发,应该有七八十岁了吧?”师娘对师傅说:“我想和丕扬一起去看看她,怕是叔娘她老人家。”
师傅摇摇头:“如果是她老人家,江城这么近,这么多年来,她应该回来看看。”
师娘坚决的说:“不管是不是?我都想去看看,也许她老人家有她的说不出的难处,即使不是她,也是一位治病的高手。”
师娘又对我说:“丕扬,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江城。”
“好的师娘,那我先回去把奶奶安排一下,明早我在车站等你。”
我说。
师娘点点头:“你等会,我捡几副中药你带回去,煎给奶奶喝,对骨质的愈合和补气血有好处。”不一会师娘包着七副中药,递给了我。 我告别师傅师娘下山去了。 回到家我把中药拿给奶奶看,说是宝峰山上的师娘给她的。 奶奶很激动,不停的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谢谢玉观音,谢谢玉观音。”
我告诉奶奶,明天我要到江城去一趟,顺便去看看小雅。 我给了胡婶三百块钱,告诉她这是我另外加给她的,照顾奶奶的三个月的护理费,村里给的是村里的。 在猪肉不到两块钱一斤的90年,吃商品粮的工资也不足二百元。 在农村,一个月一百的护理费已经很高了。 我给她这么高,是为了让她照顾奶奶更精心些。 这钱是小雅的,每一笔开支我都记了账: 这一个多月来,花了不少钱,再准备寄邮寄五百块钱回家,买些秋冬的衣服。 三千块钱就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为赶头班车,我早早的来到了车站。 我没有看见师娘,就看见一个黄脸的中年农村妇女,在向我招手。 “你好,有事吗?”
我疑惑地走上前。
那黄脸农妇对我一笑:“丕扬,是我,师娘。”天哪?这就是我昨天惊为天人的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