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按钮，大概就是“吃饭”吧。程珞这么暗想着，走回厨房去清理。顺手搁在茶几上的手机还亮着，停留在裴谦弈回复的四个字。不如她也悄悄提前去，还可以看他热身。这个想法很快被打消，邀请券上明确写着，观众要到指定时间以后才能陆续入场。要再等四十分钟，才是她出门的最佳时间。程珞不由自主晃悠到了书架，昨夜只是分类整理，没有细看其中的内容。大部分手稿，都有着同一个陌生的字迹，棱角分明，锐利无比。“赤刃赠。”
赤刃不知是谁的笔名，但应该和母亲关系甚好，否则也不会将如此珍贵之物赠予她。里面是墨蓝色的钢笔字，看得出来其行文思路和笔迹一样流畅，竟没有一处笔墨凝滞的地方。程珞想起自己的童年，杂书看了一大堆，也兴致勃勃拿了崭新的作业本，摸了只笔就开始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或许还有错别字，顶多有些情节就不错了。不过终究是自己一个一个字手写出来的，她很久没这么做过了。写字太慢，又不好修改，她和当下的众多人一样，想要创作点什么时，选择直接用键盘敲出来。只有那些简单的三言两语需要记录时，才会在纸上写一写。时代真的发展得太快，两代人之间好像也没有过去很多年，但母亲那一代的人写东西，从头到尾都是用手握着笔写完的。指尖抚过陈旧的纸张，程珞心生感慨，当即翻阅起来。剧本暂且没有取名，讲的是民国时期的故事，主角是闲散的有钱公子哥和不知名的电影女星。女星字字珠玑，令人印象深刻，好几幕的冲突场景都围绕着她来展开。正巧看到抗战爆发，纸张陡然空白了一页，程珞看得认真，想起时间才匆匆将手稿放回原处。想来后来必有反转，倒是一个不错的剧本。程珞心下有些好奇这位“赤刃”，但随手一搜只看到一些不相关的内容。暂且放下详细检索的心思，她收拾好东西出了门。临走前，她给那些手稿拍了一张照片，消息发出去时有一种石沉大海的错觉。“爸把一些东西给我了，你还要吗？”
那边若是不回，或者说不要，程珞就自己收下了，她估计也就是这两种结果。她在体育馆的门口碰见了白悦和方植，附近已经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准备进场。他们三人手持邀请券，自然受到优待，专门有人给他们指了位置，果真是视野最好的观赛区。旁边有人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当即与他们搭讪：“原来今天这场球赛的黄金座位是预留的，你们是不是和踢球的人很熟啊？”
方植很爽朗地出声解释，自然地和他聊起天来。程珞第一眼就看到了裴谦弈的身影，他还是穿着那件火红的球衣，却莫名成为众多人中最显眼的那一个。他没有和自己的队友待在一起，反倒是和另一队某个穿着黑白球衣的人在聊天。裴谦弈忽然偏过头，像是要把目光转到观众席来。她藏在人群之中，他站在球场之上。她的视野开阔，看到他很容易，或许他找自己就有些难了。程珞正想着要不要做点动作吸引注意力，却见他的视线已然直直地看过来，不偏不倚。他旁边那个身高相仿的人也跟着看过来，径直向她挥了挥手。是和裴谦弈早就认识的朋友吗？她一愣，也就笑着将手举起，不管裴谦弈能不能听到，叫了一声“加油”。“弈哥加油！”
方植注意到她的声音，跟着来了一句。“我就想着顺路来看看……诶，是裴谦弈呢。”
他们身后马上传来一道女声。“什么顺路，我们根本不往这边走好不好？你就想看帅哥呗，人家还是有女朋友的，羞不羞？”
显然，这位女生还有一位同伴。同伴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先前那个女生马上小声制止。“好了，我真的是来看足球的。”
“可我想回去打游戏啊。”
同伴仍未降低自己的音量，或许天生就是一个大嗓门，忽而又道：“刚刚裴谦弈看的位置，那里又坐了三个人，她该不会就是那个女朋友程珞吧。”
她此话一出，当即就有两个脑袋转过来。方植和白悦这下动作倒是整齐，不约而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长卷发女生面色有点不自然，而且就站在座位旁边的楼梯上，想来刚才说话的人就是她了。偏偏身旁的人还在接她的话：“哦，你昨天跟我说了。就是行云的那个活动，他女朋友搞了一支三人队伍，拿了一个有水分的金奖，对吧？”
程珞慢慢地将头转过去，正与长卷发女生目光相撞。女生一怔，赶紧拉了一下身边人的手臂，“我是说的有可能，不一定啊。还不找个地方坐，在这傻站着。”
“你好。”
“诶，我吗？”
女生下意识应答着。“听到你在说游戏的事情，请问你试玩了《那年九岁》吗？”
程珞问道，似乎毫不介意听到的某些内容。“嗯，我昨晚玩过了。”
“你觉得怎么样？”
程珞快速接上她的话，目光诚挚。“这个，”女生渐渐抛去局促，直言道：“我很喜欢里面的剧情，没有什么刻意的反转，却很让人感动，蛮流畅的。交互也做得比较到位，和精彩的美工搭配得很好。”
“谢谢！”
程珞笑得很灿烂，“你喜欢的话，我很高兴。”
女生摆摆手，又听到另外两道声音。“谢啦美女，你很有眼光的。”
方植做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谢谢点评。”
白悦的声音毫无起伏，听起来甚是高傲。女生耸了耸肩膀，想说点什么还是没开口，迅速和同伴找了个位置坐下。两人又小声说了些什么，这下旁人倒是听不见内容了。不远处的球场，裴谦弈与金俊碰了一下拳。“你女朋友的侧脸，笑得很漂亮。”
“她在以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
裴谦弈向旁边多移了一步，“还看呢？马上就踢球了。”
“不看了。”
金俊笑着往另一边跑去，“我可已经记住她的脸了，将来你的婚礼，希望能看到这位新娘。”
“要放水吗？”
他又颇为嚣张地问了一句，吸引来好几个球员的目光。“你放不了。”
裴谦弈只是淡然地看他一眼，“只要你留一分力气，我都会让你倍感可惜。”
“放心吧，裴，我可不能在职业生涯前留下污点。”
金俊向队友们吹了声口哨，“朋友们，对面那个7号今天会特别厉害，我也会竭尽全力的。大家一起开心地踢一场吧！”
裁判员就位，长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